皇族无他旨意,不敢擅离,多数跪在台阶上面。年幼的不明世事,困乏至极,趴在地上打盹,年长的只觉氛围有异,无不战战兢兢。朱元璋一咳一喘,都如雷霆轰隆,震得世人胆颤心惊。
“和尚?”朱棣一愣,觉悟过来,“那厮非常奸刁,趁乱逃了?”
卢光仓促爬起,夺过一支火把,紧紧跟在一旁。
朱微仓猝上前奉侍,朱元璋咳嗽半晌,好轻易平复下来,厉声说道:“晋王谋逆,那和尚是主谋。张敬祖,你画影图形、传旨天下,即便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和尚揪出来,死活非论,得他一手一脚,犒赏万两黄金!”
火线火把如林,人喧马嘶,火光中黑影憧憧,也不知多少禁军。世人越走越近,一颗心也高高提起,唯有老天子若无其事,竹杖落地,收回笃笃之声。
“呵,呵……”朱元璋俄然大笑起来,声如夜枭,沙哑刺耳。
他扫视世人,目工夫狠暴虐,世民气惊肉跳,都是诺诺连声。
禁军将士如梦方醒,他们参军以来,见惯了冷玄侍从伴驾,对于老寺人畏敬甚深。只听呼啦一声,数十名禁军手挽盾牌,结成一圈,暗箭射中铁盾,收回叮叮急响。
“冲大师……”晋王咽一口唾沫,“阿谁和尚……儿臣得了沉痾,性命不久,他说,再不脱手就来不及了。”
乐之扬与冲大师本是死敌,不知为何,传闻他逃脱追捕,反而松了一口气,心想:“和尚吃了这个大亏,或许获得经验,将来收敛一些。”但想冲大师所作所为,大有“穷凶极恶、宁死不悔”的意义,可惜他风骚才调、人间少有,空有一副好皮郛,恰好是个大灾星。
“我……”乐之扬深吸一口气,收起狼籍思路,“道灵要求出家。”
话一出口,朱微只觉胸怀舒朗,多日来的相思、苦闷,全都消逝得无影无踪。
朱微见他开口,便已猜到他要说甚么,但是亲耳闻声,心头还是一紧,面前微微晕眩,只觉如梦如幻、又羞又喜。她伸手扶住龙椅,身子晃闲逛悠,仿佛一叶小舟,在狂涛中起伏不休。
乐之扬一腔热血都涌到脸上,双耳嗡嗡直响,只要心跳声噗通噗通响个不断。他扫眼望去,朱允炆眉头紧皱,大有疑虑;冷玄的双眼半睁半闭,看不出心中所想;朱微双颊通红,避开他的目光,两眼望着一旁,眸子莹润润的,灿如朝露,娇羞动听。
晋王掉头四顾,刀枪如林,甲胄如城,面孔千千万万,但是没有一人向着本身。顷刻间,贰心如死灰,一股悔意翻涌上来,颤声说道:“孩儿此番悖逆,全因受人勾引……”
“很好!”朱元璋竹杖一顿,“那就跟我来!”抬眼谛视火线,缓缓向前走去。杖履所及,势如劈波斩浪,禁军纷繁散开。
“护驾!”冷玄收回一声厉喝,锋利刺耳,如针如锥。
“很简朴。”朱元璋一字一句,“这是朕的天下,不是你的天下,我不给,你就拿不走!”
“你们是羽林卫?”朱元璋猛一昂首,扬声说道,“卢光安在?”
此话一出,乐之扬心中大石落地,狂喜不由,连连叩首:“陛下洪恩,我……”
一时人去殿空,只剩下朱微、朱允炆和几个寺人宫女。朱元璋斜靠龙椅,望着门外出了一会儿神,忽道:“道灵,朕说过,你若胜利,就是答复我朝的大功臣,除了这个皇位,你要甚么,朕都给你。”他转动目光,谛视乐之扬,“那么,你有甚么想要的?”
晋王看他一眼,口唇颤抖,不知如何答复,他输得糊里胡涂,的确莫名其妙。
“朕!”朱元璋漫不经意,悠然作答。
忽听马蹄声响,一个将官骑马冲出人群,瞥见朱元璋,只一愣,翻身上马,倒头就跪:“陛、陛下如何在这儿,晋王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