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羽士身在玄门,却很看重“恩德”二字,故而宁肯接受“逆阳指”之苦,也不肯为云虚刺杀朱元璋。现在眼看乐之扬为情所苦,他的内心也大为烦恼,既想成全他的痴心,又觉此事过分勉强,踌躇再三,开口说道:“慢着。”
阳明观附属皇家,不准闲人靠近。乐之扬生在都城,也从没出来过一次,这时还没走近,看门的羽士就迎了上来,横眉竖眼,冲着他喝骂:“哪儿来的野羽士,活烦厌了么?展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甚么处所,也是你能来的吗?”
“道长说的是!”乐之扬悻悻说道,“但不知为何,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离她越远,思念越深,就连做梦也常常梦见她,每一次吹笛,耳边都是她的琴声。唉,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在她身边,偷偷看她一眼就好。”
“大道如水,顺之一泻千里,逆之浊浪滔天。故而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与其出世佯狂,不如和光同尘。万物由表面之,各个分歧,由内观之,均为一体。如能真正看破,明白表里不异之理,天然视金玉为粪土、以红粉为骷髅,身在山洞之间,如处七宝楼台,坐于华屋之下,仿佛上无片瓦。”
席应真听了这话,忙问究竟。乐之扬只好说出反吹《周天灵飞曲》,乃至于经脉受阻,不能应用内功的事情。
乐之扬奉侍老道坐下,笑道:“席道长,你不喜好豪华,何不把这些金玉十足去掉?”
“三条命?”乐之扬眨了眨眼,“我只传闻过猫有九命,人也有三条命么?”
“那样就矫情了。”席应真叹一口气,面如不波古井,“人间很多修道之人,栖宿山洞,恶衣藿食,见了金玉美色,唯恐避之不及,实在如此做派,反而更见心虚。他们内心深处,对于繁华美色仍有莫大的欲望,以是刻苦修行,冒死压抑心魔。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这东西,越是禁止,越是短长,比如火上浇油,反而助涨其势。成果修道不成,利欲熏心,饰诈虚假,欺世盗名。”
乐之扬忍不住问:“席道长,冷玄这么大的本领,为何甘心给朱元璋做主子?”席应真看他一眼:“那你说说,我又为何不肯刺杀朱元璋?”
住了一晚,次日驾车北上。席应真沿途醒来,就向乐之扬传授道家礼节。乐之扬学了两日,举手投足,倒也有模有样。又想玉笛是朱微所赠,见面之时,必然暴露马脚,故而颠末一处市镇,买了一支湘妃竹笛挂在腰间,却将空碧笛和真刚剑放在一起,用锦囊包裹起来。
乐之扬想到和朱微见面的景象,心子怦怦狂跳,恨不得顿时赶到紫禁城。席应真陈述短长,本意望他知难而退,谁知适得其反,更添他的渴慕之心,看着这小子跃跃欲试,老羽士无法之极,只好点头感喟。
乐之扬听得风趣,问道:“如何才气禁止心魔?”
乐之扬还没答话,席应真挑开帘子,探出身来问:“你说谁啊?”看门的吃了一惊,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如捣蒜普通:“看我这嘴,不知老神仙驾到,该死,该死。”
乐之扬游移一下,点头说:“好,我极力而为。”
这一日,瞥见京师城楼,席应真忽道:“小子,先别入城。”乐之扬怪道:“不进城去哪儿?”席应真说:“羽士有羽士的去处,天子召见之前,我们先去城外的‘阳明观’。”
“不错。”席应真微微一笑,“梁思禽不但跟着冷玄,并且跟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