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茶平平飞出,似有无形之手从下托住。乐之扬正要伸手去接,忽听朱微喝道:“别动!”说着纤手挥出,指尖拂中茶碗边沿,那只兔毫碗风车似的扭转起来,碗中的茶水受了激起,冲起尺许来高,如涛如雪,晶莹亮白。
四周满是起伏的坟包,蔓草萋萋,在夜风中瑟瑟颤栗,一片荒烟涌起,活似很多飘忽的鬼影。
明斗又惊又喜,转头看去,施南庭站在桌边,双手乱抓乱舞,十指忽曲忽直,好似傀儡艺人,把持一干铁器。身边的铁器接连飞出,地上的铁球葱皮似的层层剥落。
“放屁!”明斗伸脱手来,连连扇动,“好一个醋酸屁!”杨风来也叫道:“云岛王没来,那是你的运气,看了他的剑光,你就是个死人!”
两边疾风骤雨般拆了十来招,冲大师忽地跳开,叫声:“且慢!”一抖手,展开那束白绢,“你们看这是甚么?”三人定眼看去,那白绢压根儿不是甚么藏宝秘图,只是一块手帕,上面绣着水墨山川。明斗心知入彀,叫道:“老阉狗无耻!”抢到窗边一看,楼下人头耸动,哪儿还见冷玄的影子。
“还活着,还活着!”乐之扬险死还生,表情格外冲动,禁不住呵呵大笑,“公主殿下,你如何到这儿来了?”
两人这一番比斗,又与方才分歧。方才比如神鹰捕雀,半空中就见了凹凸,这时候,两人遥遥相对,马鞭忽曲忽直,角度诡异,冷玄的内劲随鞭而走,曲直无方,不时乘虚而入。明斗站在那边,左臂好似没了骨头,圆转快意,也能以任何角度脱手,不管冷玄的鞭劲从那边扫来,均能安闲应对。两股劲气有如两团旋风,搅得满楼灰尘四起。
冷玄又惊又气,重生出一股懊悔,只怪不耐胶葛,给这小公主一哭二闹,把她带出深宫,现现在出来轻易,归去可就难了。他自发落入骗局,只好忍气吞声,缓缓说道:“公主殿下,老奴一时心急,未免失礼,还望公主以大局为重,不要与老奴难堪。”朱微道:“好说,你不与乐之扬难堪,我就不跟你难堪!”
思旧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蛩泣。到现在,只要蒋山青,秦淮碧!”
“这两个大字,念做‘空碧’,这一行小字,写的是‘石季伦得之于苍梧仙府。’”朱微的声音非常澹泊,“这一支翡翠玉笛,本是晋代石崇送给爱妾绿珠的。绿珠姿容斑斓,吹笛的技艺入迷入化,石崇对她非常宠嬖。厥后,车骑将军孙秀来石府做客,也对绿珠一见倾慕,派了使者,要求石崇把绿珠送给他。”
冷玄哼了一声,说道:“武功盖世?谈何轻易!这四个字,天底下只要一小我担得起!”乐之扬脱口道:“谁?”
白衣僧手把茶碗,闲闲笑道:“笑甚么?当然是笑人了,足下这么问,莫非不是人?”
人影动了动,从冷玄身后走出,倒是一个黄衣少年,手握一柄长剑,双肩肥胖,四肢苗条,双颊光润如玉,眉如翠羽斜飞,眉宇之下,有一双吵嘴清楚的眸子。
电光石火之间,杨风来猛可想起一事,身子极力一闪,避开了胸口关键,跟着肩膀一冷,一股冷流窜入肩井,右臂顿时变得麻痹。他的身子悬在半空,端赖右手的白绫,这一下顿时脱部下坠。杨风来手忙脚乱,还式微地,冷玄食中二指再出,居高临下地点向他的眉心。
明斗心中暗凛,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这和尚的来源。他故意摸索,用心带偏掌风,扫向和尚,可那掌风比如泥牛入海,一近和尚身边,立即不知去处。
又斗十余合,明斗眼角余光所及,茶博士缩在墙角,早已瘫软如泥,白衣僧端坐不动,脸上笑笑嘻嘻,身处劲气当中,竟然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