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不然。”方孝孺连连点头,“道家谈虚论玄,不实在际,想要天下大治,还得尊我儒学。两汉尊儒学而昌,魏晋好玄学而亡,太孙国之储君、天下至重,身边需有君子搀扶,尊孔孟,秉仁义,正道直行。倘若身边尽是和尚羽士,岂不坏了我大明的江山。”
乐之扬随口对付两句。梅殷又指蜀王身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我为仙长举荐一下,这一名是方孝孺方大人,蜀王世子的教员,当今天下的大儒。”方孝孺拱了拱手,神情非常倨傲。梅殷又指一个边幅严肃的老者:“这一名是长兴侯耿炳文耿大人。”
“切过的鸡,那就是白斩鸡了。”
“哪儿话?”蜀王连连摆手,“今儿游宴集会,大师但图一乐,不拘甚么见地,说得风趣,就是好的。大师如有调皮话儿,本王还是洗耳恭听。”
老者正冲玉玦发楞,俄然见问,仓促收回目光。乐之扬不向耿家父子回礼,却问一个知名老者的来源,耿炳文老谋深算,尚还沉得住气,耿璇倒是变了神采,鼻子里冷哼一声。
老者一脸惶恐,连连打躬作揖,没口儿说:“不敢,不敢……”蜀王看他一眼,笑道:“二姐夫你没问,我也没说。这位先生姓郭,大号尔汝,是我王府里的乐工,琵琶之妙,冠绝岷峨。”
这一番话极其刻薄,道衍低头垂目、神采阴沉,朱高煦倒是按捺不住,厉声叫道:“耿璇,你为何出口伤人?”
方孝孺一时语塞,耿璇却嘲笑道:“这话说得不对,此老子非彼老子,两个老子不是一回事……”
“说差了!”乐之扬一拍后脑,“殿下不是龙子,而是龙孙,聋子龙孙,哈哈,好一个聋子龙孙。”道衍听出他一语双关,不由得哈哈大笑,朱高煦一张脸涨红发紫,鼓起一双牛眼,鼻孔里大喘粗气。
方孝孺“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隧道:“恕我冒昧,方某问的是儒家典范。四书五经以内,仙长专精哪一部?”
乐之扬鼓掌笑道:“说得好。”方孝孺又惊又气,指着道衍说道:“你、你……”他脾气刚正,不善抵赖。耿璇眸子一转,忽地笑嘻嘻说道:“和尚此话不通,比如人吃肉,狗也吃肉,狗吃屎,人却不会吃屎,以此推论,莫非说狗比人还要高超?”
朱高煦听到这儿,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笑,其别人也笑了起来。耿璇面皮涨紫,有如酱爆猪肝,耿炳文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大胆、猖獗,岂有此理……”
“这个么?”乐之扬硬着头皮说道,“大略看过两本,专精却说不上。”
“不敢……”道衍话没说完,忽听乐之扬笑道:“方大人,我有一事就教。”方孝孺扬起脸来,冷冷说道:“请说。”乐之扬笑道:“方大人姓名里这个‘孝’字,是否就是儒家的主旨?”
乐之扬一愣,他平生不爱读书,当然也没有治过甚么“典范”,情急之下,冲口说道:“我治的是《灵飞经》。”
乐之扬心头一跳,凝目谛视,但见耿炳文个子不高,体格健硕,一部浓须已然斑白。耿炳文也不起家,略略点头。梅殷又指他身边一个美妙公子,笑道:“这一名是耿大人的公子耿璇,宝辉公主将来的夫婿。道灵仙长,你们年纪相仿,无妨靠近靠近。”
“好!”乐之扬将手一拍,“这么说,方大人也好,耿公子也好,十足都是我道家的门徒了。”
世人一听,无不动容,耿璇望着乐之扬,眼中大有迷惑,蜀王的目光却落在空碧笛上,眉头微微皱起,透露沉思神情。乐之扬见他眼神,只觉心头发毛,暗悔带了玉笛出来,蜀王和朱微骨肉同胞,或许见过这一支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