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做梦。”乐之扬狂喜难抑，“你活着，我也活着，我们没死，我们逃出来了，离了紫禁城，离了都城，从今今后，谁也拦不住我们，谁也管不了我们。”
叶灵苏忍不住问道：“人家削藩，你欢畅甚么？”
乐之扬止住心头冲动，渐渐走到朱微身前，单膝跪下，谛视凝睇。小公主浑身颤栗，双眼迷离，抖索索伸脱手指，悄悄拂过他的头发、脸庞，触手生温，统统都是那么新鲜。乐之扬情难自禁，握住她手，冰冷光滑，软如无骨，再看她蕉萃面孔，心中莫名酸楚，轻声叫道：“朱微，朱微……”
他说着残暴可怖之事，笑容却如佛陀转世。叶灵苏看得气恼，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光。乐之扬沉住气，问道：“和尚，你甚么意义？”
乐之扬忙举右手，说道：“皇天在上，我必然杀了这个和尚，不守誓词，必遭千刀……”还没说完，叶灵苏打断他道：“够了。”谛视冲大师道，“如此你可对劲。”
“我也去。”劫后相逢，朱微半晌也不肯与他分开。
乐之扬一时沉默，冲大师虽是讽刺，但句句不假，他为求所好，常常不顾明智，为了朱微，栽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跟斗，九死平生也不敷描述，若非巧遇朱紫，早已骨肉成灰。想到这儿，忍不住东张西望，但是四野空空，并无梁思禽的踪迹。
石姬左顾右盼，一脸茫然，朱微忙说：“她又聋又哑，不会说话，这些日子，多亏她照顾我。”
朱微难以置信，捧着乐之扬的脸颊，摸了又摸，过了半晌，方才信赖，不觉喜极而泣，心潮没法遏止。
乐之扬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跳太小溪，冲进树林，一眼瞧见朱微坐在树下，描述慵懒，瘦骨支离，两个眼窝凸起下去，瞥见乐之扬，如受雷击，病体难以接受，摇摇摆晃，几欲昏迷。
说到这儿，忽听劈面寂然，江小流定眼望去，乐之扬神思不属，朱微倒是神采惨白，直勾勾盯着江小流，忽道：“你说甚么？天子削藩，父皇、父皇如何会削藩？”
冲大师说道：“十方天下，都是道场，和尚身活着俗，心在方外，说来讲去，不过都是修行。”
叶灵苏嘲笑道：“说来讲去，你还是怕死！”
乐之扬听得诧异，心想：“不错，江腾听了皇家丑闻，朱元璋需求杀人灭口。可这铜钱压人的暴虐法儿，也只要那老天子才想得出来。”
“这个么……”冲大师瞥乐之扬一眼，“满是乐兄的功绩。”
叶灵苏恼也不是，骂也不是，若不承诺，难道自认是个俗物。乐之扬想了想，说道：“大和尚，看朱微份上，我再饶你一次。不过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和尚的命也是命。”
乐之扬说道：“你谋逆时胆小包天，现在又如何谨慎起来了？”
乐之扬心跳减轻，发挥轻功，超出世人，一阵风到了溪边。瓦屋就在对岸，正要纵身跃过，忽听劈面林中有人说道：“日色真好，可惜没有琴，要么如许的风日，对着溪水，弹一曲《流水操》多好。”
“你们不晓得么？”冲大师故作惊奇，“朱允炆已动手削藩，先囚禁了周王，又一口气废了代王、岷王和齐王，湘王不堪受辱，举家自焚而死。”
冲大师道：“盐帮之人见地浅薄。朱元璋是盐帮死敌，和尚也是盐帮仇敌，用死敌换仇敌，他们还不闹翻了天？”
“笑话！”叶灵苏说道，“你当惯了贼秃，觉得大家都如你一样？”
二人相拥面对，有如梦寐，忘了工夫，也忘了言语。过了很久，乐之扬才回过味儿来，说道：“有几位朋友与我同来，没有他们，你我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