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许的烂摊子，孔部长想说毋论是耶鲁毕业的高材生，就是把全部华尔街搬过来，想必也没有甚么回天之力。但人在位子上，不能不做事，更何况别看贼挨打，贼也老是有肉吃。宋子文担负财务部长的那两年，收缴了交通银行，他在任的这两年又怎能掉队？
可那又有个屁用！
靠债留名青史，能够真是前无前人后无来者，这是甚么狗日的财务部长，改名叫借债部长好吗？
“委座不睬会……”秘书吞吞吐吐, “能够是飞机劳累, 没故意机管这些事。”她觑着孔祥熙的神采, 谨慎地说：“孔部, 委座一月份也会到达建瓯，届时如果我们后勤不力……”
三家银行你看我、我看你，假装无事产生，那意义是“要报你先报，你报我才报，你不报我就不报——达成共鸣，大师都不报。”冯耿光更是脚底抹油，抓着中行副总张嘉璈逃之夭夭，甚么你问他们干甚么去了？
石瑛笑道：“刚调任了一个新的税务局长，是以过来报备，本来筹算找你，秘书说你不在。”
落到财务部这里，就是一年到头的“筹军费、筹军费、筹筹筹军军军费费费”，财务部还能如何办？还想如何办？告贷、告贷、借借告存款款，跟海内借、跟外洋借、跟财阀借、跟百姓借！公债、私债、内债、内债！
回到家里，还是一肚子的闷气，倒是他夫人宋霭龄有闲情的很，在大摇椅上抱着猫，看《泰晤士报》，说：“你要坐下就坐下，要么就出去，走来走去的，挡住我的光了。”
“甚么用处？”
宋子文离任的时候，就和孔祥熙聚过一次家宴，宴后这位小舅子扶着眼镜道：“旁人都说我下你上，是此起彼伏、敬贺你高升，可你我一家人，我跟你实话实说，这个位置不是好坐的——外务府总管，受各宫娘娘的气不说，还要担雷霆龙威，他是想到那里是那里，半点亏都吃不得！”
孔祥熙闭了眼睛：“他就是赌破了福建的天，委座眼皮上面，二百万军费都给他赌光？”
委员长掏了一张五万的支票，宠嬖！
孔祥熙停了脚：“我实在烦心得很。”言下之意是你有没有主张能给我出一个？
你们到底是在打枪子儿还是在打银洋？！孔部长心道全部福州也没有二百万人吧？就是真拿银洋屠城，一个脑袋一个洋，那也够了啊？！
说完，她又把报纸举起来了，猫在她裙子上也不敢动。
倒霉你妈了个北, 你是用银洋垫脚走路？
孔祥熙对她的娇媚一点儿消受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有种被怜悯的心伤，附带一种“这妮子脑筋不好”的蛋疼。他挥挥手：“不必了，关上门，让我静一静。”
门关了，他寂然坐在书案前，对着光可鉴人的油木书桌，摸嘴上翘起来的干皮。而他面前的题目也如同唇上的皮蜕，牵之而痛、留之而秽。
孔祥熙拉他道：“一家人，别如许说。”
八月份的时候他就传闻江浙财团逃税舞弊，当时按捺不发，只等年底财务陈述出来，一起发作。可喜福建军变，能够上纲上线，谁知这群人夹着尾巴一声不吭，个人逃窜！
这是最风趣的恭维，也是最沉默的请愿。十来天里接连不竭地、如同耳光打在脸上。
孔祥熙：“……”
孔娘娘撑不住了。
——民不聊生，乃至于如此，坐在财务部长这个位子上，几近如坐针毡。
冯六爷很当真：畹华筹办在苏联巡演，我先去尝尝面包土豆好不好。
“身为当局官员，尸位素餐，实觉汗颜。”
——这群贱婢，不怕本宫！
“以是你是甚么意义？”宋夫人锋利地看向他，这位宋家大蜜斯，比起和顺端方的二妹、凶暴斑斓的小妹，她独占一种不输男人的枭雄霸气，“你要给江南这帮新贵色彩看，我并无定见，但你连子文的面子都赔出来了，叫他在这里陪你出丑！我真不晓得你脑筋里到底在想甚么——你想问甚么，我全晓得，可你不消来问我，这件事我不会管的，子文也不会理你。”她把猫咪抓返来，按在腿上，“向来都说我妻管严、管你的事，明天请你独立地做一次丈夫，让我做一个标准的housew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