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尹松和那些死囚们面朝河面跪成了整齐的一字形,跟着“预备――履行!”的口令落下,“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声响了,枪口里冒出一缕青烟。一颗七点六二弹头高速扭转着打进尹松的后脑勺,从眉心穿出,爆起了一团血雾,碎骨和血浆飞溅开来,强大的打击力使他的身子一下就栽倒在草丛里。顾罡韬清楚地看到尹松倒毙的那一刻,身子抽动着,而后蹬直了两腿,脑袋狠狠地侧向一边。
“岂敢岂敢,我长了几个胆。”赵小安笑嘻嘻地说着。
赵小安斜眼望望顾罡韬一脸杀气的模样,成心找了个话头:“罡子呀,你比来见大孬了吗?”
“你忙着做啥呢,大朝晨又去哪儿发财?”
顾罡韬连本身也不晓得如何坐进了赵小安的车里。
“还行,军队培养出来,比我强。”
“没体例,杀人偿命。你不去法场送送?好歹还在一个锅里搅过稀稠。上午十点履行枪决,算上他一共十三个呢!”
顾罡韬的身材被盗汗渗入,他用力甩开遮挡在脸上的长发,身后的人群中收回一阵惊呼:“尹松,这就是尹松!”
“哪呀,是追一条母狗去了!”
车子驰过坡路后向东拐上一条土路,再翻过河坝就到法场了。顾罡韬看到了河滩上富强的芦苇,几棵歪七扭八的柳树,一片枯萎的野草在秋风中摇摆。他不由得咽下一口寒气,法场已近在天涯。
他把目光移向面前的钟楼,入迷地望着一轮鲜红的朝阳,金色的楼尖在霞光的反射下,泛着刺眼的光芒。楼下一块阳光射不到的处所,还是一片灰蒙蒙,给视觉形成极大的反差。裂了缝的水泥路面,蒙着一层薄薄的黄土,风一吹,就在商店门口打旋。南广济街口的店铺门前,坐着一个手握木槌的老者,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铁桶,响着单调的砰砰声,仿佛一向没有停歇过。北广济街口,仍然拥堵着卖羊杂的、卖甑糕的、卖炒凉粉的回民,两边是灰蒙蒙的土房,有的门上还能看到陈腐的雕花门楣。顾罡韬喜好这里的统统,连同它的瑕疵,就像他爱本身的糊口,包含畴昔的痛苦一样。
赵小安跳下车跟顾罡韬握手酬酢:“一大早给我弟打过电话,他说你刚走。当老板了,出门咋也不开车?”
担架上的尹松从面前抬过,顾罡韬清楚地看到,血和脑浆像鼻涕一样从他额头前的小孔里溢出,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赵小安感到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顾罡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伴计,完了,走吧!”
顾罡韬调侃道:“干公安就是牛逼,差点儿撞到我屁股上,得是在你家院子里开车呢!”
顾罡韬一下子怔住了,几近嚷了出来:“明天?到底判了?”
尹松浅笑着向熟人点点头,人群又是一片鼓噪……尹松的目光仿佛在寻觅着甚么,随后眼睛俄然睁大了,他在人群中发明了顾罡韬。顾罡韬穿戴一件玄色风衣,正目不转睛望着本身。如此说来,他明天是特地穿上玄色风衣来为本身送行?尹松生硬的身材感到一丝暖和,他向顾罡韬浅笑着点点头,那目光饱含深意:哥儿们,感谢了,统统尽在不言中,多保重……
鸣着警笛的开道车驶进了法场,几分钟过后,拉着死犯人的刑车一辆接一辆开来,每辆车的车头都架着构造枪。紧随厥后是一辆满载着全部武装的武警的卡车,几辆病院的特别车辆车窗全用报纸糊着跟在最后。顾罡韬尽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前看,悄悄谛视着刑车,围观的人俄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被面前的气象震惊得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