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条刚端上,还没调臊子,他就迫不及待地端起。滚烫的面条涓滴不能减缓他吞食的速率。当他三两口扒拉完一碗面条,抹了抹嘴巴,拧过甚期盼再舀一碗的时候,才闻声母亲的声音:“孬啊!慢点吃,你是不是想把几天的饭都装进肚子里?”
他从床上跳下来,却找不见皮鞋,只好抓了一把笤帚在床下倒腾。“咣咣铛铛”的声音轰动了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当她看到摆在床边的那双已磨掉了后跟的鞋时,才晓得这个连牲口都不如的东西,连他娘舅一双新皮鞋也没放过。
一瞥见大孬,娘舅的眼睛立即直了。几年不见,面前的外甥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两只凸起的眼窝里投出板滞的目光,骨瘦如柴,风一刮都能趴下。
“你现在交代?”公安职员让他重新坐在椅子上。
“快给我滚出去!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母亲咬牙切齿。
“能不能让我最后冒上一口?我包管再不费事你们,必然全数坦白。”说罢,他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公安。
这一规律被大孬发明,一天中午,他一手提着塑料桶,一手拿着破抹布来为潘徒弟擦车。老潘固然晓得这家伙的弊端,还是很受打动,便给了他十块钱。可他千万没想到本身早已走入大孬事前设好的圈套。今后大孬就成了他的专职擦车工,每次擦完,便双臂一抱朝车头前一靠,眼睛直盯着三单位的门洞,等候付薪水。
娘舅确切困了,躺在床上和大孬没说几句话就有了鼾声。
娘舅的脸倏然变得严厉起来:“费钱怕啥,钱是人挣的嘛,只要俺孬能改掉恶习,走上正道,你舅我花再多的钱都不心疼。”
大孬手捂着发烫的脸,眼睛睁得老迈:“舅,你打死我吧!把我报销了,我就不害人了。”
拂晓时分,娘舅醒来看不到大孬,只看到从窗外射进的一缕亮光。他眨眨眼,下认识地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皮包。他不敢信赖面前的究竟,仅仅几个小时前,外甥还在他身边躺着,而现在竟然和皮包一起不翼而飞了!他坐正身子,有好一会儿不晓得该干甚么。
大孬站起来用衣袖擦去满脸的鼻涕眼泪。
他脑筋里几近不敢闪现以往同窗中任何一小我的影子,他在他们的心中或许早已经死掉了。那是因为他在他们的眼里已变成了一串提不起的烂肉,一堆臭狗屎。
这句话差点又让母亲淌出泪来:“俺孬还是个乖孩子。好了,明天不早了,你舅坐了一整天火车,都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跟你舅去戒毒所。”
这天中午,潘徒弟立在阳台上,边用饭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动静。就在大孬擦完车拧身上厕所的当口,他神速地放下碗跑到楼下,闪电般把车驶出院子。
大孬哽咽着说出几句让娘舅不得不打动的话:“舅呀,从小你就疼俺,抓个麻雀都要糊上泥巴烧烧给俺吃……俺对不起你呀!”
在丁字路口,顾罡韬正在疾步而行,瞥见劈面走来一个男人,披着一件脏兮兮的蓝色夹克,右臂裹着绷带,像只瘟鸡似的摇摇摆晃,走到跟前直朝顾罡韬怀里扑,只闻声“啪”一声响,顾罡韬俯身一看,是一个酒瓶子摔在了地上。顾罡韬仓猝去扶那人,谁知那人却推开他的手,抱着顾罡韬的腿呼天喊地嚎叫起来,声音非常凄厉,仿佛摔碎的是一件代价连城的宝贝。
“罡子,这……这是谁跟谁呀,我另有要紧事,咱哥儿们他日再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