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以外乃是看台，台上俱铺苇席，只是这类席子所用苇秆非平常所见，至轻至白。夏季里又在苇席上铺着一层罗，罗上又有软塌，绵软非常。
琴袖亦笑：“我也诓你的。”
琴袖忙道：“我是传闻太祖天子起兵以后，屡败于前朝宰相秦嘉至所领的军队，厥后设想使前朝天顺帝杀了秦嘉至才终究夺得天下。”
“好！人生乐在相知心，你我既是同路客，相逢何必曾了解。你有甚么要我办的，我必然替你办好！”
胜仙看了琴袖一眼，道：“是，是个女人。”
“哦？”秦拂雪噗嗤笑道，“侧妃娘娘是筹算牝鸡司晨，效仿则天故事，也想当个女骨干政了？我可没有有志难伸之处，也不会像你这类汲汲营营之辈，算计着朝廷大事。”
秦拂雪才悄悄摆脱，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诓你的。”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引得满座皆惊。俄然一个身着烫金梅花长袄、内衬一袭貂裘的贵妇人迎了上来，她行了一礼笑道：“雍台掌柜容春，见过女人，不知女人来此有何贵干。”这个容掌柜四十许人，样貌端方。她细心打量琴袖穿戴与面孔似非平凡人物，故而也有猎奇之意，才来问话。
俄然那边默了一默，未几才道：“叫她近前来吧。”
另一侧是放得满满的书架，墙上还挂着很多乐器。书案在侧，上头乃是文房四宝，因仓促之下未能细看，不过瞥过一眼都晓得这些笔墨纸砚都绝非平常之物。
秦拂雪俄然扭过甚，冷冷道：“如果比较姿色是非，恕不作陪。”
胜仙方一拱手：“女人去吧。”琴袖微微点头，绕过了屏风，见屏后陈列倒是很繁复，几把“四出头”①，整整摆列于一边。墙上挂着一张鹿鸣之图，上题“野苹”二字，很成心趣。
配房内宽广敞亮，墙壁都细细用梅花彩金纸贴了，地上竟是大鹅绒铺作的地毯，贴金绘彩的漆木陈列样样都很精美。
“你是宰相以后？”琴袖看到“金台紫衣”之句，不由非常讶异。
此恸应深悯，其哀莫不欷
琴袖拉住她的袖子，笑道：“走，大被同床去。”
琴袖摇了点头，笑着放下杯盏，轻声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佳宾，鼓瑟吹笙。不知女人所等的佳宾，到底是何人？”琴袖说完，朝她意味深长地一望。
二人取过对方的诗揣摩扳话，更加钦慕相互，秦拂雪大笑道：“我可说了，凭谁来，我也是向来不卖身的，可本来你如此才调令人佩服。我甘心与你同床共枕，共度良宵，你意下如何？”
秦拂雪苦笑道：“这类事你也晓得，可你不晓得太祖天子称帝今后，对我秦家恨之入骨，杀我族人，禁我秦家科举，永久不成叙用。短短数年之间，我秦家满门式微得志，男为仆人，女落娼家，至今感慨。”
红颜常互顾，相互涕能稀。③
琴袖淡然一笑：“女人好高的心气。看你房中陈列，件件新奇，推物及人，想必女人也不是平凡人物。若不是官宦以后，就是高门之女，只是不幸落此局中，成了飘零之人。”
听人说，这里的女人都只是陪酒，却不陪客的，专以卖艺餬口，并不以色事人。可就算如此，琴袖一介女流入了雍台亦是奇怪事，故而方一进门，就引来世人张望：好一个容姿绝色的女子！般般入画之容、方桃譬李，不下雍台任何一名姣姣之女。
俄然，秦拂雪咯咯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转为大笑：“风趣风趣！头一回瞥见这么风趣的女人。你比我们雍台那些庸脂俗粉好上千倍。不过我很猎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有志难伸的？”
一径百花披香毯铺到楼上，正厅中台四隅俱是水池。虽是雕花阑干，却不施朱漆，只在立杆之上髹金错彩，别有一番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