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两朵……”刘选侍的声音愈发沉了,数到十朵已经咳了好几声儿。晨霜耿耿,石上传来丝丝凉意,可刘选侍仍不在乎。春菲看着难受,又归去想给她取个垫子。
这时候,春菲已经把一包银子拿来了。她无言递给彤飞,彤飞把银子一推道:“选侍何必呢。我虽宫女,起码也是皇后御前之人,如果选侍信得过我,我代选侍叮咛便是。选侍虽偏居一隅之地,可王爷俸禄倒也未有减少之说,不必特为补助。至于办理的银钱,我只是受命办事,选侍无需多虑的。”
时移世易,现在这乐善堂中,住着一个年久无宠的刘选侍。她震惊帝怒,早失恩宠,在这乐善堂独居已多年了。因她无事可为,乐善堂前那一处花草便付于她打理,只不过花草再是光鲜,也无人留意罢了。
如此絮干脆叨,刘选侍仿佛气喘也好了,话若车轱轳不断普通,彤飞记了一半又忘了一半,但见母子情深,实在感慨。
俄然彤飞想起一件事,才道:“对了,选侍可知王爷纳了一妾?”
刘选侍仓猝摆手:“不成,不成!那件艾绿色的披风是我家理王送的,我如许的身材,细心穿脏了,还是石青的好。”
殿外廊庑尽铺洁白的地砖,这类地砖外头俗称“金砖”,宫里的人又谓之“青琉璃”、“碧玉镜”,实在名叫“京砖”,击之有金石之声,断而无孔,若日月之辉落之其上,甚是光彩照人。彤飞进退之间,如同凌波微步,行于银瓶之上。
自从禁足以来,刘选侍已经哭了不知几次,那一双明目已生了一层淡淡的翳,她揉了揉,眯着眼望了望,见彤飞身后的宫女抱着两小瓶的花。见了花色,感觉很像,再颤巍巍走近了一瞧,竟讶然叫起来:“这……这是墨牡丹呢!”
春菲瞥见彤飞身后的小宫女抱着两瓶子菊花,忙道:“我们选侍在清行殿花圃赏花呢。”
彤飞不解,只得跟着鲁尚宫出来。
鲁尚宫一看是彤飞,稍定了必然,微微欠身道:“今儿早上的事,你与我一块儿面见娘娘吧。”
刘选侍默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是慎重其事地说:“那我便穿上吧。”
春菲应了,回身便要去取。彤飞忙问:“选侍这是做甚么。”
刘选侍一吓,也忙拜了拜道:“妾乃幽废之身,不敢当此大礼。”
彤飞一礼道:“选侍那里话。您瞧,这是您儿子托皇后娘娘送您的花呢。”
刘选侍一惊,突然站起来道:“如何娘娘宫里的人来了?快带我去看看。”春菲扶着刘选侍小步疾行,才到了乐善堂外,彤飞远远已经欠身施礼了。
前有寺人二人,见鲁尚宫、彤飞来此,令止步。二人朝殿外拜了一拜,寺人便请入内,鲁尚宫与彤飞迈着小步子进了坤宁宫殿内。
她贴身的侍女春菲见刘氏说话时候也喘气,便把她搀住道:“选侍身上不好,很不宜在这里吹风。”
春菲听后,足足叹了一大口气,才回身去取了。不一会儿便把那件艾绿的披风与石青的披风都取来了。刘选侍一惊:“如何都拿来了?”
选侍捂着嘴,边哭边说:“谢姑姑情意,劳姑姑与我家理王说一声,为娘已经收了花,晓得他还想着娘,天儿冷了,夜里千万不成贪凉。早前的时候,他这个孩子总爱吃冰,到了春季了也不重视摄生。早晨好好盖被子,睡得有睡相,不要蹬被子,脚丫子凉了该抱病了……”
彤飞回坤宁宫覆命,才走到坤宁宫的景福门外,劈面撞见步子很急的鲁尚宫。她见鲁尚宫行动仓促,想着尚宫大人平素走路都很妥当,是不是遇着甚么急事了。再看她呼吸沉重,神采屡有起伏,便上前一拜道:“见过尚宫大人,尚宫大人如此焦急,但是生了甚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