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闹鬼开端,一品阁的买卖一日不如一日,因为喝酒多为晚餐,散席以后天气已不早,喝醉以后更是熏熏然,有很多人就埋没在回家的路上,被接收了灵魂,吓得来此宴客之人便少了。
门从内翻开,暴露狄幽得空的半张脸、乌黑的脖颈及半幅饱满,她温婉而笑,待燕云一进门便一把挽住他胳膊,头靠在他肩膀上。
“嘿,搞甚么呢?”燕云一贯是这般和她说话的。
“少见多怪?难不成现在的王城贵妇都是这德行?”
“久不见云哥,甚是驰念。”狄幽如此说道,还大胆非常地勾住他颈,将头埋在他胸前。
“饿了,不想跟你废话。”燕云丢下一句后,便大马金刀往主位一坐。喝道,“上酒!”
燕云气结,瞠目结舌,很久无言。
天冷,雅庭内烧了炭火,酒菜已经上桌,且用小火炉热着。
来都来了,不成能半途而废,燕云调剂心神,悄悄跃下围墙,收支院子后拾阶而上。
“庞夫人?”狄幽的心颤抖了一下,可脸上半点也看不出来,她反而摆了个调皮的姿势,讶然道,“你是在叫我吗?”
“两年半之前,云哥去边关,妾身想挽留,你当时就说了,如果妾身脱了衣裳让你瞅瞅,你便不去了。”
燕云冷然道:“令尊是庞太师身边红人,你于龙头关退婚时有言,可为保全燕家出一份力,为何食言?”
“这房间里莫非另有第二个庞夫人?”燕云决计将“庞夫人”三字咬得很重。
狄幽不恼不怒,反而笑道:“云哥大老远赶来赴约,就是为了跟妾身吵架的么?”
“若光阴驻留在两年之前,云哥如此说话,妾身天然放心,但燕家百口长幼现在只剩云哥一人,满腔仇恨,心无挂碍,非血溅五步不能化解。”狄幽感喟道,“妾身之父确曾有愧对燕伯父之处,云哥若大肆寻仇,妾身父兄二人加起来亦非云哥敌手,妾身岂能不怕?”
“哼,甚么身边红人,那只是你们以为,妾身父亲纯属求一个自保罢了。”狄幽咬着银牙说道,“阿谁老贼从未当我父亲为亲信,也没有任何人可成为他的亲信,只要操纵,哪怕他对本身儿子,亦是如此。”
“欸——”狄幽唤了一声。
“该到了吧……”狄幽看了看桌上的沙漏,兀自说道,走向了窗边。
燕云本来还在脑筋里设想着所谓“气喘吁吁,汗流不止”究竟是何种药方,再看狄幽这副模样,刹时明白了,就像被踩了尾巴般一弹而起,目瞪口呆望着她,然后难以置信且略带疑虑地问道,“你不会真的……”
但本日吉星高照,一品阁被人包场了,另有亲兵近卫庇护安然,可见来的是大人物。
“庞夫人,还望自重。”燕云神情严厉。
“嗤——”狄幽笑了,笑容如花。
“你如是喜好看,就大风雅方看,别假装君子君子普通。”
“哦!”狄幽如梦初醒般捂着唇笑了起来,歉然道,“与云哥在一起十余载,从青梅竹马至上房揭瓦,一起学诗书礼乐,又一起观春花秋月、踏雪新梅,还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是记取那些夸姣的过往,倒是忘了,妾身已经嫁为人妇,让云哥见笑了,哎……”
“嗯,妾身让周通去他一个开医馆的朋友那儿拿了一味药,说是以之兑酒,喝了后会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狄幽从热水桶中提了酒壶,款款而行至桌边,为燕云倒满酒盅。
她是如此滑头,幽幽一叹,在感慨时过境迁的同时,又胜利勾起了燕云对于往昔二人的共同影象。
“下了!”
“你说呢?”狄幽先时还放浪形骸,这会又当即变得描述端庄。
燕云仍然没有好神采,挖苦道:“庞夫人好生健忘,几个月前亲赴龙头关退婚,转头又嫁给了当朝红人庞太师的二子庞滇,想必当时八抬大轿,风景一时,这会又口口声声说连本身嫁人一事都忘了,哈哈,这天下焉有如此好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