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昆仑方才走上高台左边,在波斯毡毯上席地盘膝坐定。另一辆提花锦缎装潢的马车幕帘中伸出一支豆蔻着色、娇若春葱的素白小手,悄悄扒开帘幕,年事只比康昆仑稍长,一身唐服打扮的曹善才踱步而下。这位享誉海内的琵琶圣手面庞也不过中人,微微发福的团团胖脸上尽是驯良之色,望之便若长安两市中成百数千的贾铺老板普通,毫无出奇之处。身上的衣衫连着脚上的麻鞋也只是浅显款式,满身高低独一能彰显其身份的便是腰间玉带上挂着的那一只紫金色袋子了,这只非朝中三品以上散官不能佩带的紫金鱼袋为它那浅显无奇的仆人平增了三份贵气。微微一个拱手团拜礼后,曹善才带着一脸温暖的笑意上的高台右边处坐定。
此番这金云卿倒是再不废话,盯住崔破开言问道:“崔兄可知这昆仑奴及新罗婢之事?”
“昆仑家住海中洲,蛮客将来汉地游。言语解教秦吉了,波澜初过郁林洲。金环欲落曾穿耳,螺髻长卷不裹头。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棉裘”想是文人习性,那金云卿先是吟了一首诗后,方才为崔破解释道:“这是本朝一名墨客描述昆仑奴是所做的诗,对其形神身形之形貌倒也是酷肖。实在,高傲历以来,因为昆仑奴脾气和顺,又是阔别邦国、忠心可靠,是以大唐国中朱门富户们蓄养昆仑奴的民风自南至北愈演愈烈,本来似此等事情也容不得我来插话,只是近岁以来伴跟着蓄养昆仑奴鼓起的倒是大用‘新罗婢’之风,如果这些奴婢们是志愿前来,我亦无话可说。但是实际景象却并非如此,她们竟多是被人掳掠而来卖为婢女,归家无期。月前,罗兄巡查了淮南及江南东西三道,发明彼地之景象比之长安更是不堪,乃拜表请朝廷严加缉捕掠卖良口的海匪并禁断交易买卖,只是这奏折到了政事堂中以后,却被门下侍郎张镒张大人给三次封驳,别说天子,便是政事堂中各位相公也是没法一见,本日相托之事便是想请崔年兄将罗大人的这份条陈转给崔相公一阅,不知年兄意下如何?”说这番话时,那金云卿先是气愤,继而无法,言之最后更是满眼渴求的看向崔破,看来他这位新罗宾贡对本国良善被人如此掠卖实在是有切肤之痛。
想是感觉前戏已经作足,又见崔破满脸温暖之色,那金云卿开口不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后,面带笑意道:“听王年兄言,这新任的中书令、同平章事崔相公是崔年兄的伯父?”
接过折子,崔破随便翻开,入目处倒是:“今有岭南道春州冯若芳,啸聚渔客,越制私造海舶五牙舰以劫取波斯舶,取物为己货;并掠报酬奴婢,奴婢住处,南北三日行,东西五日行,村村相次,老是其掳掠之所……臣请自今今后,缘海诸道应有上件贼炫卖昆仑、新罗人丁等,统统禁断。请地点州府节度严加捉捕,如有违犯,便准法断”
“那酒家占了个好位子,这时候也正该是他们大赚一笔的时候,不敷为奇,我们这就出来吧!”对此事倒是极能了解的崔破淡淡说了一句,号召了孟郊等人将马交与老郭头把守,自从车中扶下菁若两人往熟行去,所幸唐人民风开放,并没有甚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门仪范,倒也省去了很多讳饰工夫。
“偶像派不愧是偶像派,看看这金光闪闪的乐器,再看看这外型,那还真是非普通的富丽!”看着上面的这一幕,崔破竟似有了千年流转又回到后代看巨星演唱会的感受,不免心下以本身熟谙的体例批评调侃一番,只是这番感受不能与人分享,就如同观球不让人说话普通,未免有些绝望。
循着弱衣的目光,崔破只见那三个龟兹少年中有两人正抬着一支金光残暴的琵琶往高台行去,看他们吃力的模样,那琵琶的鼓腹部分鲜明是以纯金打造,而另一名少年则是谨慎翼翼的手捧着一个质地温润温和的圆圆玉筒率先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