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献赋笑了,替她斟了杯酒,眼里尽是敬佩:“如此说来,倒是鄙人曲解了,作为赔罪,鄙人送楼掌柜几颗华容丹如何?”
水潭里出现波纹,覆着玄色鳞片的蛇吐着信子游过来,头一出水便化成个长发如瀑的美人儿,纤长的手伸上来,缓缓抓住他的脚踝。
楼似玉接着道:“我楼家先祖起家,但几代人生的都是女儿,故而攀亲多是招人入赘,后代都随母姓楼。这堆栈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奴家不知大夫瞥见的是楼家哪一代的女掌柜,但总归奴家之前是没见过裴大夫的。”
扬催促马,宋立言盯着前头的夜色道:“所知太少,辩白不清。与其诸多思疑,不如去找见山师兄问个清楚。”
“不……不要!”喉咙里收回微小的声音,叶见山吓得紧闭了眼。
“大夫好风采,财帛就该如粪土!”楼似玉给他鼓掌,非常承认地点头,然后将双手伸畴昔,当真隧道,“奴家是个凡人,不怕脏不怕累,府上如果有不要的‘粪土’,大夫无妨都给奴家。”
这哪能等闲让他走了?楼似玉轻哼,一拍方桌,敞开的堆栈大门俄然合上,四周连窗户都主动上了栓。九条大尾呼啦啦卷出来,刹时塞满了半个大堂。
这打趣一点也不好笑,楼似玉眯眼:“你不是上清司的人?”
鼓着嘴巴气了一会儿,楼似玉回过神,又心疼地擦了擦被本身踢上灰的长凳,钱啊,都是钱买的,她再活力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捏着羊毫在帐本上把这一桌酒菜记上,楼似玉暗想,等宋立言来结账,她定是要敲笔竹杠才行。
裴献赋没扯谎,他真是人。
宋立言点头,带着宋洵跨出门,两人一前一后上马,宋洵看了看堆栈里头,小声问:“大人感觉这裴大夫可有题目?”
裴献赋回身,打量她两眼,费解地摸着下巴问:“你这么多尾巴从哪儿钻出来的?裙子不会破吗?”
“华容丹?”
宋洵点头,随他一骑绝尘,两人很快消逝在黑暗里。他们身后的掌灯堆栈倒是亮起了灯,在寂寂夜色里暖和而平和。
宋立言轻咳一声,将筷子反过来用筷尾打掉她的手。
“过奖。”楼似玉神采不动,“四下无人,你还穿戴这皮,不感觉累么?”
尾音几个字带了点调戏的意味,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必定是找打的,但面前此人生得动听,端倪间又是一片天真纯良,楼似玉哪怕是暗自咬了咬牙,也还是打着扇儿遮脸笑:“您谈笑。”
他不晓得的事,师兄也许晓得,裴献赋如果真的扯谎,就必然会暴露马脚。
风声、灯笼摇摆的沙沙声、以及夜色里赶路的脚步声尽支出耳,她定神寻了好久,才听得一里以外有人低笑:“本日酒菜实在合我胃口,掌柜的就别留了,我们有的是机遇相见。”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归去了。”裴献赋起家,脚下踉跄两步,扭头笑道,“改明儿再来。”
“你尽管去忙。”裴献赋摆手,“不消跟我守着那么多端方。”
叶见山固然是大师兄,但幼时受过很严峻的内伤,修为一向没法再精进,如果遇见甚么大妖怪,那还真是费事。
气不打一处来,楼似玉翻了个白眼。她从出世到现在,除了偷过邻居家的腊肉、咬死过村里人的几只鸡、骗过一个小孩的糖葫芦吃以外,再没做别的好事了。面前此人固然嬉皮笑容没个端庄,但她能感遭到,他身上没有良善之气。
此人来者不善,她得谨慎对付了。
“哈哈,财帛身外物,要那么多做甚么?”
富强的丛林藤蔓横生,参天的枝叶将月光都挡了个严实。树林深处的水潭边,叶见山浑身是血地靠在树根上,青绢斗笠已经被染成了深蓝。他微微颤抖着,想把腿从水潭边收回来,但不知何故,半晌也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