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行事胸有成竹的人,头一回朝他乞助,宋洵惊诧,看看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掌柜,又看看自家大人那略微慌乱的眼神,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无罪?”宋立言捏着剑的指节都发青,“若不是我在,本日全部烟霞镇的人都要被她害死,你说她无罪?”
他以符咒临时封了那石头,后续没妖气再现,更证他所猜。
宋立言平生从未见过女子哭,或者说他从小在上清司长大,就没如何跟女人打过交道,最多宴席上遇见些,也都是端庄风雅带着笑意的,哪儿会有人跟他哭?
大堂里只剩了楼似玉一小我,她没再站在门前,倒是闲散地倚在了柜台边,若无其事地翻起账册。
宋立言:“?”
杀妖宋立言在行,可对于楼似玉如许的人,他实在不太善于,迎着她这目光,他只感觉头皮发麻,内心没由来地生出一股子古怪的情感。
般春也感觉奇特,左看看右看看:“我们堆栈的酒,有那么好喝吗?”
“你还抵赖?”剑刃更近一寸,宋立言怒不成遏,反手就要去抓她。但是宋洵硬是横着身子来挡,楼似玉也抱着帐本溜得缓慢,眨眼就绕去了方桌背面,委委曲屈地哭,“开堂问审好歹还要列罪证,难不成在大人手里,无缘无端便可杀人吗?”
中午已过,街上规复了人来人往,掌灯堆栈里世人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李小二一边把人往客房里扛,一边抱怨:“这都如何回事啊?喝这么多。”
冲在最前头的蛊雕刚伸开嘴,行动快速一僵,四周白光乍出,将他们化为剪影,三步以外,宋立言任凭伤口血雾澎湃而出,眼里半分慈悲也没有,沉声念:“吾为六合师,摈除万鬼堂。吾含六合炁,咒毒杀妖方——”
“是啊。”楼似玉眨眼,“卖那玩意儿的人说放在门口招财,奴家便买了。”
一抹红绽放在竹青的锦料上,倒是不测有些都雅,只是宋立言的神采实在不佳,阴沉沉的,像乌云下见不着光的山峦。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乌黑的眸子就定在了她身上。
眼瞧着自家大人第二次转头朝他乞助,宋洵节制再节制,好歹没笑太夸大,咧着嘴朝楼似玉拱手:“掌柜的既然都有瞒天符,这世上有没有妖怪,您天然是内心清楚。大人身上另有伤,掌柜的就饶他这一回罢。”
宋立言沉默。
楼似玉抬步又想跑,但是还没来得及迈步,就闻声宋立言沉声道:“坐下。”
“错怪了?”楼似玉一顿,看向宋立言,那眼神哀怨得像个守了一千年寡的弃妇,也未几言,就扁嘴望着。
楼似玉抱着帐本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摸着桌角战战兢兢地蹭着长凳边儿坐下。
宋洵急得冲了上去,可就远近而言,他压根来不及。目之所望,只见六合动动,黄沙四起,三妖大步猛冲,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宋立言。
楼似玉二话不说,立马从帐本里抽出隔壁街商贩给的收据,来往明细俱在,收讫清楚。
“……”
奔腾而至的妖气,一点也不比刚才三个大妖的低。
更可骇的是,这楼掌柜哭得也太委曲了,任是铁石心肠的人,多看两眼也会心生怜悯。
方字落音,溶血黄沙顿时化丈方巨石,带着咒文破空砸地。蛊雕变了神采,蛇妖却还想用尾力将石头击碎,犬妖狠拉她一把,大喝:“快跑!”
楼似玉昂首,像是甚么也不晓得普通,惊奇地看向来人:“大人这是如何了?”
宋立言没答复他,眼神从巨石上头收回来,又望向西侧。
但现在楼掌柜说这个石敢当跟她没干系,宋立言看着她的背影,想信赖,又总感觉不能全信。
宋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