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卑职记得了。”
“你写的阿谁条陈,亦为恭亲王所激赏!但你的官衔,只小小的升了这么一级,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些抱怨啊?”
“逸轩,前几日你在礼部大堂那一出,语惊四座啊,”宝鋆慢条斯理地说,“公然是豪杰出少年。”
“大人谬赞了。”
最后一个姓丁的哨长,看到人家都举起杯子了,赶快也举起杯子,浑厚地笑着,胡乱嘟囔了两句。
宝鋆年青的时候,也是俶傥佻达的一类人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的本领最大,是以三教九流都能打得来交道。此时的语气中,便很天然的透出一股子亲热来,不带一点官派,涓滴不以身份上的庞大差异为意。
他升了千总,统管南营马队的动静,早就传开了。那三名哨长被他喊出来,心想关千总连夜来收庇护费了,都忙不迭地往外掏银子,却被关卓凡一把拦住:“别来这个!明天我请大师喝酒。”
“是,感谢宝大人。”关卓凡在宝鋆侧劈面的椅子上坐了。他还没有跟如许的朝廷大员打过交道,内心没底,盘算了主张少说多听。
“哎,坐着坐着。”宝鋆心想,这个年青人,既不失礼数,又没有在上官的威仪面前惶恐失措,文祥说他有胆有识,看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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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明白,这是恭王皋牢胜保的一种表示。看如许的景象,将来在热河,迟早会有一场好戏上演的。
从戎的人,酒量好,饭量也大。明显都是用过晚餐才来的,吃喝起来,就仿佛底子没有那么回事。等喝到有六七分酒意,阿谁叫张勇的哨长,又说话了:“关千总,你的人了得,又没架子,还这么仗义,我张勇再敬你一杯!”
“记得就好。王爷的为人,奖惩最明,决不肯让有功之人落空的,”宝鋆点点头,移开桌上的琉璃镇纸,从上面拈起一张纸片来,“这个给你。”
关卓凡摇了点头。固然没有眉目,但要说有甚么大风险,仿佛也不至于。
一名叫张勇的哨长,指着关卓凡,对老板笑道:“这是我们关总爷,今后城南的空中儿,就归他照顾了。这顿饭,你张老板请了吧?”
关卓凡先是一愣,如何不要我在京里,反而要把我推到热河去?继而恍然大悟:这是无间道的节拍啊!心下雪亮,这张一万两的银票,一半是酬庸他在礼部大堂的功绩,另一半,则是要买他一个忠心耿耿了。
“应当,应当!”胖胖的张老板一脸福相,笑得眯起了眼睛,“请都请不到。”
吃过饭,图伯的车也雇好了,因而坐了车,一起向西,来到设在西城凤翔胡同的宝鋆府,向门上通报了姓名,呈上本身的抄本。很快,刚才的那名听差便从内里出来,说声“宝大人有请”,把关卓凡一起带到了宝鋆的书房。
宝鋆先是跟他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问了问家里的状况和在营里当差的景象,才转入了正题。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叫额世保的哨长奉承地笑着,也跟着说,“跟着关哥混,准没错。”
门外是宝鋆的一个听差,姓杨。名刺当然不敢收,原封反璧,并且细心问了宝鋆府的地点,说声随后就到。那听差特地申明,说宝大人交代了,请关卓凡不必穿公服相见。
都城内里步军统领衙门的马队,一共十二支,分属东南西北四营,以十二地支作为番号。城南的三支,是子,丑,寅,关卓凡本来所带的是寅字队,现在统管三支,也还兼着寅字队的管带。他进了营,先不去惊扰别人,只把寅字队没出更的三个哨长叫了出来。
“成,成。”张老板看他年纪悄悄,内心嘀咕:这不知又是哪个大员的后辈,看模样不那么好说话……别是哪儿没服侍好?想了想,悄悄叫过跑堂的头儿,交代了几句,这才下去给他们安排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