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以后,便到了年下。
待到大殿里人都走空了,史元华这才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到佛像前,伸手捻起三根线香扑灭,拜了几拜,恭敬地插入佛龛的香炉里。
我心中一惊:“你是说……”
“不成以!”我直起家子,“若觉儿篡位,宇文氏将背负上如何的千古骂名?你叔父平生运营的奇迹将化为乌有!”
这天闲来无事,便带着侍女去福应寺拜佛。
他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帛书,恭敬地双手递到我面前:“这是叔父临终前密授于我的。”
他还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采,抬眼望了望四周的兵士。
我心中了然,问:“但是萨保大兄同你说了甚么?”
我看着他敞亮的眼睛:“你想要阿谁位置么?”
他脚下生风,转过一处花圃便不见了踪迹。
说完退后三步行了个大礼,回身拜别了。
半晌酬酢以后,他俄然问:“叔母可曾想过,长安该换个姓氏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俄然生出一种可骇的感受,这个孩子,正在离我的生命越来越远。
我蓦地想起前些日子在福应寺时史元华说的话:即便不能激流勇退,何不止步于此?若再向前,祸福实在难料。
史元华笑了笑:“即便不能激流勇退,何不止步于此?若再向前,祸福实在难料。”说完一甩衣袖,回身便走。
我捏紧帛书,竟不知以何言相对。莫非要跟他说,因为一个江湖方士断言觉儿篡位以后寿祚不长,以是不能理睬宇文泰生前的志愿?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大步拜别的背影,只感觉浑身有力,寂然地瘫倒在地上。
“觉儿!”我的泪流下来。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消逝?
宇文泰下葬两个月以后,到了十仲春,天子下诏封赐给觉儿岐阳之地。凤鸣岐山,因岐阳乃是西周王室发源之地,天子便封他为周公。
“这是叔父的意义。这天下就是叔父留给陀罗尼的。”宇文护打断我,皱着眉头说:“我既受下叔父临终的嘱托,就需求为他完用心愿。”
他行了礼,坐到我的身边,目光中有踌躇的神采,似是有甚么事欲言又止。
他公然是未卜先知的能人异士。
觉儿因为是宇文泰的嫡宗子,自出世起一起便非常平顺。九岁就被封洛阳郡公,今岁三月诏为安宁公世子,四月又封了大将军。宇文泰去后,他在陵前袭太师职,又袭安宁公爵。现在又成了周公。但是我的内心始终模糊不安。昔年在福音寺外阿谁疯疯颠癫来路不明的史元华说的话隔三岔五就会在我脑筋里闪现。
走得很急,广大的衣袖鼓着风,像一袭正要远航的帆船。
他似是下定了决计,站起家,说:“阿母不必再劝了。方才来这里的路上,我还在踌躇,到底要不要坐这个天下。现在见了阿母,听了阿母刚才的话,我终究下定了决计。那些但愿宇文氏式微的人,正在将阿母变成我的仇敌,这是我决不能容忍的事情!我要至尊的位置,我要宇文氏获得和功劳相婚配的职位和名分!我要做完阿父未能做的事情!”
我追了两步,跟在前面问:“先生是何意?止步于此是止步于那里?”
他早早就安排下篡位之事!
“叔母!”宇文护非常不满。
他浅笑着拱手朝我做了个揖:“夫人一贯安好。”
该来的躲不掉。
恰都雅到两个侍卫一左一右站在路边,便问:“可见到一个粗布衣长须髯的陌生男人颠末?”
两个侍卫说:“我二人一向守在这里,并没见到甚么生人。”
他并没有停下,乃至没有转头,只朗声说道:“夫人不必过于固执。天命必定,或许毕竟是逃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