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生哭着扶着我的头,将一碗新盛出来的热热的汤药递到我嘴边:“夫人,快喝些参汤补补体力。必然能生下来的。”
他的声音哽咽:“大统三年,你嫁于我做新妇。现在不过仓促六载。如果没有了你,我还要这天下做甚么……”
我对眉生说:“那颗菩提子……在嫁妆的……暗格中……”
宇文泰哗的站起来,两步冲了出去。半晌,又将那孩子抱返来,狂喜道:“哈哈!明音!他还活着!我们的儿子还活着!!”
宝剑出鞘,锋芒毕露。刺耳的声音划破长空,锋利的剑刃溅起火星数点。那数燃烧星突然伸展成密布长空的闪电。
一个产婆抖着身子不敢昂首,说:“小公子在内里憋得太久,只怕是保不住了……”
平空里轰地一声惊雷,面前的祥云顷刻消逝,四周的白光突然燃烧。统统都堕入了无边的暗中当中。
叩心泣血之痛,一时候,只觉万念俱灰。
我不知那里来的力量,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哭得撕心裂肺。
那孩子的脸皱巴巴的,惨白的身材正在逐步变成充满生命力的粉红色。蜷动手,眼睛紧紧闭着,却大张着嘴,用力地哭着。
我的身子一沉,只感觉落空了重量,在不竭下落,耳边疾疾地掠过呼呼风声。
我渐觉身子奇寒,莫名坠入奇妙的沉醉当中。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越来越飘忽。垂垂的,四周变得静悄悄的。
望着面前愣住的那祥云,我想,是不是踏上去,便能够青云直上,登入极乐。
听他这么说,我的眼泪潸但是下。
眉生将耳朵凑到我嘴边,然后说:“快马前日夜里已经解缆去长安了。安宁公现在应当已经快到东雍州了。”
我竟孤傲至此,怕被他忘记。
我感觉满身的力量都用尽了。连手指都转动不得。
他固执地长在我的腹中,仿佛已经根深蒂固,没法撼动。
“宇文……宇文泰……还没返来吗……”我吃力地翕动着嘴唇,也听不清本身到底有没有发作声音。
一个女子,韶华胜极,却不过顷刻风景。但是令我一丝欣喜,他毕竟不必看我荒凉老去的模样,记得的永久只是我的斑斓我的芳华。
大抵因为他离家太久了。
我感觉眼睛干涩,只感觉身材一阵一阵地飘忽起来。
我看着他,悲悲戚戚没法自控:“孩子……死了……?”
软软靠在他胸前,吃力张口:“宇文泰……”
是如愿率军从前面进犯了高欢的追兵,这才救了宇文泰。
我悄悄说:“别难堪他们。是我没用……”我吃力地用手指去抚他的掌心,心中凄然,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我对不起你。”
此时难产,大抵也是我负了他的报应。我亏欠他太多。
是因我当年的那句话吧。我的孩子要有亲生父亲。
我已好久没见到他了,我想看一看他。
我只感觉身材愈来愈轻,愈来愈轻,直至飘了起来。耳边响起了清澈的梵音,嘛嘛哄哄不断于耳。
我闭上眼,仿佛已经感受不到本身的身材。
仿佛一道惊雷,突破了满天井哀痛的死寂,劈开了覆盖在全部宅院上空的哀思。
火线一片刺眼的白光,只见一朵五彩祥云缓缓飘来。
我的心中涌起一阵凄怆:“阿泰……”
交代完这件在我心中牵挂了多年的事情,我闭上眼。身材的疼痛垂垂趋于麻痹,脑筋也昏沉起来。
我冲他咧嘴一笑:“我们也到了这死别的时候。”
是的,我想见他。
我是爱他的。——
于昏沉浑沌之际,我俄然很想见宇文泰。这男人与我纠葛多年,爱我亦毁我。对他又岂止是爱恨不能四个字能够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