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笑着,一同进屋退席。
独孤公子端着酒盏,只浅笑不语。那笑冰冷凉挂在他的嘴角上,令人看着心寒。
独孤公子也笑道:“无妨无妨,来晚了就多喝两杯,不醉不归。”
我倚在那绿窗之下,泪水悄悄地流滴下来。
我死命忍住喷涌而出的泪水,一口紧紧咬住右手的手背,紧紧咬下去,咬下去。
牙齿刺破了皮肤,锋利的刺痛中,血的甜腥在口中散开。
他不是该睡着了吗?莫不是悄悄在这里见谁的密使?
方才燃起的火焰,被哀痛生生浇熄。
独孤公子沉默着,半晌,说:“黑獭,从你把她夺走的那天开端,我们就已经反目了,不是吗?”语气降落而伤感。似沉沉黑夜中的一双手,迟缓而沉重地,在如玉得空的身躯上抓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世人持续喝酒谈天,氛围却总有些停滞,不似开端时那般热烈。没多久,独孤公子亦起家出去了。
宇文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有甚么配不配?她不肯困囿于宅院,我便带她行军。她要三千宠嬖一身,我便不纳妾只宠她一个。她冷了给她燃一个火盆,她热了给她打一会儿凉扇。不就是如许么?爱一个女人又有多高贵?若运气肯宽待一些,我愿这平生只她这一个女人,也恨不得她这平生只和我有一段情。不过是造化弄人,我比你慢了一步,才多了这很多纠葛罢了。”
我的心一跳,昂首看着他。
我立足窗下。
宇文泰不成一世。连那些女眷看我的眼神亦有分歧。
他不会低头。于我的事上,他毫不会向独孤公子低头。
我扶着他的胳膊,悄悄对他说:“丞相喝醉了,我们不如早些归去吧。”
宇文泰牵着我的手,笑着对独孤公子和世人说:“来晚了,诸位恕罪。”
独孤公子俄然说:“这是邹夫人酿的。”
仍然俊美清贵。但是,他愈少笑了。曾经是那样清俊得空,东风昭昭的男人。
也不过是凡俗女子,未见得有多么惊为天人的姿色,也并不那么年青了。又凭甚么占尽好处,连分宠的妾都没有一个。
“期弥头,我如许做也是不得已。现在海内你是唯一有才气又成心愿和我对抗的人。我一向在制止和你公开分裂。大统四年的那件事情,我不想再产生一次。”
眉间眼梢的风情已和在聆音苑第一次见时那恭谨谦虚的模样大不不异。想是独孤公子待她甚厚。
但是那和顺一闪而过,已经捕获不到了。
四下一片恭维的笑声。
见了我,紧走了两步到了面前,问:“如何俄然不舒畅了?”
“不会有那一天。”宇文泰的声音又冷又硬。
一会儿工夫,宇文泰在世人的簇拥下出来了。
别人随口一句话,都是我们的旧事。
我离座畴昔扶住宇文泰:“丞相醉了。”
“好。你若不称帝,亦不负她,我情愿为你永镇陇右,不再入朝。”
夜风吹得马车的帘子哗哗作响。宇文泰倚在坐靠上半闭着眼,似是养神。半晌,他俄然牵过我的手,手指悄悄抚过手背上咬破的伤口。
他摇点头,还是兴趣昂扬:“我无妨。”
过了一会儿,侍从取来了两坛子葡萄酒。在堂被骗众揭开油布的封口,一股清洌洌的香气飘散出来。
不知为何,宇文泰兴趣极好。几盅酒下肚已然微醺。他举着酒盏,走到独孤公子面前,笑嘻嘻地说:“阿干,当年六镇暴动,你我从武川逃亡出来,可曾想到会有本日?”手一挥,声音愈发地激昂:“高朋满座,珍羞美酒,娇妻爱子。上马安社稷,上马定乾坤!人生若此,也不负你我当日流浪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