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得意地打量着那屏风,笑着问:“写得如何样?”
“那你觉得是谁?”
字字珠玑,文采煊然。
我微微一笑,说:“你不是看不上曹植么?”
她仿佛看出我的心机普通,沉着而笃定地说:“他是我的夫君,他的设法,就是我的统统意志。”说得那么安然,没有一丝惭愧。
我心狠狠一跳,赶紧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警戒地看着他。
她说:“他把我接到夏州以后。我见他娶了于氏,有些不忿,就问他,你当初只肯纳我为妾,说妻位要留着,就是留给她呀!他说,他想娶为妻室的人已经成了独孤信的女人,他不作他想了。娶于氏对他在夏州无益,以是他就娶了。”
宇文泰不知何时跟到我身后,此时在我耳边悄悄说:“喜好么?”
她叹了口气,笑了一下,说:“有些事,你本身渐渐体味吧。总有一天你会懂的。”
啊,是了。他们是早有盟誓的朋友,相伴多年,不但有男女之情,宇文泰还一向把她当作知己。他们相互信赖,也相互成全。
一会儿,毓儿又攀在我膝上,问:“阿母,金罗mm呢?”
我浑身一凛,赶紧回过身去。——
我一怔。
他哈哈一笑,说:“非也。后代所传子建与甄氏有情,我以为是谬传。”
我又一怔。
我不知该如何答复了,只得笑笑,大抵神采很难堪。
我怔怔坐着,心中苦涩难言,脑中千头万绪。
啊,我想起来了。是那日他摔坏了脸,我拿着帮他擦血的。他竟洗洁净了,这些年一向带在身上。细看,也已用旧了。
宇文泰带我去看,一边在各处指导,一边不时地问:“喜好么?”
他昂首朗声大笑,说:“你这谨慎眼的女子,竟一点溢美之词都不肯给我。”他低下头,伸手一点我的鼻尖,说:“又聪明,心眼又小。谁家能生得出如许的女儿!”
“不消了,何必那么浪费……”
我昂首看着姚氏,她笑着看着我,似也有些难堪。
他方才还欢愉的神采蓦地呆滞,半晌不说话,冷下声音来,说:“不要如许说我。”他伸手按在我头上,眼望着火线,说:“你不就是我最大的烦恼。”
聆音苑是从相府拓出去的一间宅院,和相府连着,有伶仃的正门,正厅,书房和阁房,内里亭台层叠,楼阁耸峙,假山,水池,虽都是野生造景,却浑然天成,植被苍翠,茵润蓊蔚。游廊,圆拱门都深得江南园林的妙处,一步一景,精美雅淡。
我一笑:“你也会有烦恼吗?”
说着拉过我,从怀里摸出块帕子要给我擦眼泪。
他竟当真地点点头,老气横秋地说:“金罗mm该长大一些了吧?”
他一翻白眼:“你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可不是你给的么?”
倒是独孤公子的字写得纵横天然,落纸云烟,像他本人一样。
我猛昂首,正对上她和顺垂怜的目光。她如何能早就晓得?早到甚么时候?她如何能早就晓得了结不奉告我,眼睁睁看我掉下这个圈套?
他走过来。我逗着他玩了一会儿,他才怯生生地说:“你不是姨母么?”
我倍觉屈辱,忍不住噙了眼泪在眼中。他见了,哄着似地说:“还哭了?跟你闹着玩儿的。看你……”
他无法地一笑,说:“看你这神采,仿佛我欺负你了一样。”他抬步往外走,边走边说:“来看看阁房吧。”
只听姚氏骂道:“你如何那么多题目?去那边找乳母去!”
一进阁房,又是一件三折琉璃屏风,上面画了一个临窗对镜贴钿的仕女,题着曹植的《北国有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