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想来，嫁人又有甚么好。不过是走到一处或豪华或粗陋的深宅里，守着平生的孤单和荒凉。
过了这三个月，早日自幻境中醒来，就当甚么都未曾产生？
霜娘见我恹恹无神，起家捂嘴笑着说道：“好了，看你没甚么精力，约莫是累了吧？你且歇息。他不来，我不会来找你的。”
竟是一张让人没法鄙薄、没法生恨、没法回绝、只能去爱的脸！
我们这平生，被人买来卖去，同那猪狗牛羊也没甚么分歧，都算不得人的。
黑獭？那便是昨晚阿谁宇文泰。我茫然地摇点头：“我是昨晚才第一次见他。”
我的心也一每天凉了。他说他还会来，但是却再没来过。
再有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当如何呢？
我心中一颤。昨夜说的事情，他真的去做了。
他的手指冰冷的。亦或是我的脸颊烧得太烫。
这要如何说？便是真的做了，又要如何说？我唯恐被她看破，垂首不语。
他却无任何不当，一边低眉垂目帮我梳头，一边说：“昨晚听霜娘说你刚满十四？现在我看着你就像个孩子。可转头想想，我娶妻那年也不过十六罢了。真是光阴荏苒，都已十年畴昔了。”
她翩然拜别。我目瞪口呆。
他却不知我心中跌宕起伏，只冷静梳好了头发，又将它们都放到肩上，起家说：“我也该走了。”
“墨离，于他们是情，于我们是恨。你记好了。”
这每天气尚早，楼下的秋苓阿姊来找我说话。
而我如许的人，又如何有资格期望他的流连？我如何能不自量力地问出如许的话！
他的老婆，必同他一样，朱门高地，锦衣华服。
那么这万丈绝壁，我会一向往下掉，连为他粉身碎骨的机遇都没有。
公然六合广漠，安仁却只要一个。只一个安仁，就让天下统统男人失容。
的确太远了。不但她说的远，就是我方才想的，也太远太远了。平生一世……只怕三个月后，只怕今晨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不为所动，还是细细梳发，眼都未曾抬一下：“她一向在故乡武川奉养我的父母。”
“我……不记得了。”他问得突如其来，我不由得用力去想。
想到此，我薄笑一声，问：“公子?来这里不怕老婆在家中不悦么？”
话一出口，已自发耻辱无地自容。
我双手捂住脸，竟没法出声。
这世道对女子如此不公。大好韶华，生生踩踏。
听到身后响动，他回过甚来看我，问：“你昨夜梦到甚么？”
“如愿？”我为何会唤这个词？虽人生莫不以如愿为乐事，然我的人生哪有甚么如愿可谈？不谈也罢，这如愿二字，我是向来不去想的。
是不是能够买我平生一世，只奉养他这一个男人？
霜娘见我非常，问：“你如何了？”
我说：“阿姊宽解吧。既肯费钱赎你，对你还是有情的。”
这一夜我和衣睡下，梦境里如丝缕海藻般胶葛着的都是他的模样。光怪陆离。
他不过是偶一慈悲，我却不能自拔了。我又凭甚么问如许的话？连床笫都未与他奉养，竟就妄图着他的流连。他莫非不会以为我一心攀附今后难以脱身？
男人的承诺果不成信么？他随口一说，我便虔诚接过来按进骨肉里，今后只能靠阿谁承诺活着了。
我曾奉侍过她几个月，她是那些姊姊中间脾气最和顺的一个，从没有吵架过我。是以在这里，我是从内心敬爱着她的。她也是汉人，是被留在了江北的那些不幸庶族的后嗣。
那万丈绝壁我已纵身跳下，不知何时才会触底。或者粉身碎骨，或者入他怀中，总该有个结局。
“或许是偶合吧。”我伸手挽了挽狼藉的发髻。昨夜和衣睡下，连发簪都未取下，现在松松挂在头上，蓬头垢面，不堪与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