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多少年后,因胡炭之名,引出无数故事来。
推开房门, ‘吱呀!’一声,浓厚的暗中夹着清冷扑上面来。籍着雪地微光,家中物事表面隐现。一张圆桌,五张小凳。左边墙面立着两张靠椅。正堂中是先祖的供桌牌位,上面摆着几盘鲜果,几碟香油。雕着先父名号的木牌乌黑深沉,隐在黑暗中几不成辨视。供桌两侧的墙面上,原是两副红纸联儿,右边的书着:金炉不竭千年火,左边的对上:玉盏长明万岁灯。在白日里,金字红底的联子看来甚是喜庆。而此时,喜庆之气早让清冷淹没了。本当炊火不竭的销香金炉早间已打碎在地,该日夜长明的玉盏油灯也再无人给它扑灭。偌大的屋中,只要桌椅茶几等一应死物在冷黑中寂静。
单嫣哪想到这矮瘦子对凡人还这般手黑,原觉得他对妖怪暴虐,也是为了保护世人全面。起意即好,行事到底可谅。他是个炼术之士,朝暮闻颂圣贤经籍,在江湖中也享得大名,必不会伤害无辜之人。谁猜想他一句分歧,便将人踢得重伤吐血,这般行动,莫说是修心养气的真人,便是贩子地痞恶棍,也无如此暴虐心狠的。
刚到门口,便听到一个男人抬高了嗓门奸笑,道:“……觉得瞒的过道爷我么?早晓得你有金蝉脱壳的神通,当着法智和尚和松木道人之面,我也不来讲破你。嘿嘿!现下我赶返来了,你还想逃脱的掉么?如果识相,趁早把丹乖乖吐出来,献出雷冰诀。免的老子将你割成几片,到死都不得全尸!”胡不为思疑更甚,此人丁音甚是熟谙,仿佛是曾经听过,他在房中又是跟谁说话?甚么 ‘金蝉脱壳’神通?听来满是一头雾水,不得方法。
安设罢儿子,胡不为回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红蜡,扑灭了,在桌上滴几滴烛油,牢固住。渐渐坐倒在凳上,睁着眼睛想苦衷。短短一白天,这世上统统与他靠近的人都分开了他,除了面前这个尚不能语,闭目无知的小小婴儿,这泛博的六合间再没有他胡不为的亲人。胡不为心中哀绝,几次只是想着,这苦楚日子,还要不要持续过下去?
单嫣到底不欲杀生,这羽士固然多次见犯于她,激得她恨之入骨。但她毕竟心胸良善,惩办既已,不想害别性命。见道人两眼反白,胖脸已淤成黑茄子,挣扎的力量都没了。将尾巴略略松开,向着门外一甩,又饶了他一命。道人云天雾地,乱抡王八拳向空激射,转眼不见。这番死里逃生,也不知他可否少悟真义,今后改一改凶险暴虐的本性。
道人更不答话,冷冷喝道:“一!”见单嫣别过脸去不看他,也不答复,又道:“二!”贰心中怀了肝火,这字喝来甚有威势,吐气开声,宏亮之极。此时他一心要吓住单嫣,哪还想到掩蔽行迹。可到底还不算太笨,听这话说完,梁上积尘簌簌落下,晓得声音大了,当即警省。本身现下是在背人做好事,可不能嚷得大家都知了。脖子一缩,第三句涌到嘴边又压了下去,低声喝道:“三!”
胡不为心下猜疑,却也不敢妄动。听那人悄悄推了配房的木门,走了出来。满心觉得这小贼看到四具尸身后,定然会大声惊呼,哪知过了一会,一点声气也无。他放心不下,披衣下床,在墙边捡了根趁手的木料掩身出门,踩着墙边的泥道,不发一丝声响,一向走到配房门前检察。
“烈阳!你别逼人太过!”单嫣声音发颤,明显已是怒极。
这一招当真妙绝,即不失兵刃,又不中拳招,兼更重伤敌手,实是一石三鸟的良策。难为他这毛躁脾气所配的糨糊脑袋,一霎间能想出此招,也当真是极了不起了。可他恰好忘了,敌手狐狸精另有两样趁手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