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烈兮不成凌……”
季礼吃力喘了口气,满面苦楚:“储君乃立国之本,国本摆荡,必有大祸。自从两年前凤神血脉现世,九州各国虎视眈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巫国。他们都盼着巫国朝堂内哄,好趁虚而入。王上贤明神武,乃当世明君,切不成因一己偏好而置国本于不顾,激发祸乱啊。”
说罢,他点头为礼,也不等长公主开口,便只顾朝府门方向走去。
见九辰出来,长公主移步出去,堪堪挡住那少年来路,福了一礼,低眉道:“殿下留步。”
东阳侯薨逝,举国记念,巫王以国礼葬之,亲身扶棺出侯府。沧溟百姓自发堆积在道旁,为东阳侯送行。
次日早朝,刚担当侯爵的季剑以“少不经事,恐难承国之兵事”为由,主动将兵符上交巫王。自此,巫王独掌兵事大权,百官唯右相桓冲、国尉史岳马首是瞻。
交代完后事,老侯爷一口气终究泄下,他悄悄握起两个少年的手,将他们的手掌叠在一起,含笑道:“今后,你们要相互搀扶,再无猜忌。”
九辰悲怆难抑,怔怔走到床前跪下,低着头,双肩狠恶的颤抖起来。哑忍了一起,他终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肆意抽泣。
“剑儿。”
两人立即胡乱抹了抹眼睛,听话的将手递到老侯爷掌中。
笑时,他疏阔的眉间,又展暴露昔日的豪放之态,悠悠唱起那首《九歌》:
东阳侯欣然叹道:“为将者,最忌匹夫之勇,凡事皆要谋定而后动。我已上书王上,让你来秉承侯爵,今后,侯府和季氏一族,就交给你了。”
巫王点头,喉间发酸:“恺之但说无妨。”
季剑大恸,伏在床边,放声痛哭。
季剑倒拎起一只新开封的酒壶,任冷冽如冰的酒水浇过脸部,木然的睁大眼睛,问:“爷爷给你的锦囊里,究竟写了甚么?”
听巫王这么说,季礼认命般感喟一声,目光复投向跪在床前的黑袍少年,道:“老臣有几句话,想伶仃跟殿下和剑儿说,王上可否应允?”
寂冷的朱雀大道上,只穿戴玄色单袍的少年站在暗中的拐角里,扶着墙,呕吐不止。这两日,九辰并没有吃甚么东西,可胃里还是翻江倒海绞痛的短长。
“我向来如此,离侠还没有风俗么?”
阁内,两个少年跪在床边,皆灵巧的把脸贴在东阳侯刻薄的手掌上。床上,老侯爷安然睡去,神态宁静。
昔日,这双铁臂,跃马提枪,独当剑北十余载,令鬼方、漠北诸国闻风丧胆,是多么的遒劲有力。巫王纵使研讨帝王心术多年,早已冷硬的心肠,也被这景象绞得颤抖不已。
九辰仰开端,沉默的盯着夜空,不答。
季礼浑浊的双目,迸出一道炙热光芒:“只是……有些话,老臣若不说,就再也没有机遇了。”
“昌平五年,鬼方结合漠北诸国,偷袭巫国北境,烧杀劫掠,搏斗百姓,边关垂危。你临危受命,带领季氏男儿,从王都解缆,连夜奔袭,在没有粮草补给的环境下,血战五日,大败敌军,逐鬼方于北境以外。苦战中,你左腿被鬼方王子忽拉图砍了一刀,落下毕生腿疾。”
吐了半天,他也只吐出一地混着酒气的酸水,直到喉头一甜,溢出血丝,他才感受胃里舒畅了一些。九辰失力般靠着墙角坐下,闭起眼睛,大口吸着冷风,来减缓胸口的憋闷。
语落,他已泣不成声。
离恨天凉凉一笑,没说话,然后撩起青袍,竟和那少年并肩坐在了墙角。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抢先。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烈兮不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