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侯之居中山也,问於李克曰:“吴之以是亡者何也?”李克对曰:“骤战而骤胜。”武侯曰:“骤战而骤胜,国度之福也,其独以亡,何故?”对曰:“骤战则民罢,骤胜则主骄。以骄主使罢民,但是国不亡者,天下少矣。骄则恣,恣则极物;罢则怨,怨则极虑。高低俱极,吴之亡犹晚。此夫差之以是自殁於干隧也。”东野稷以御见庄公,进退中绳,摆布旋中规。庄公曰:“善。”觉得造父不过也。使之钩百而少及焉。颜阖入见,庄公曰:“子遇东野稷乎?”对曰:“然,臣遇之。其马必败。”庄公曰:“将何败?”少顷,东野之马败而至。庄公召颜阖而问之曰:“子何故知其败也?”颜阖对曰:“夫进退中绳,摆布旋中规,造父之御,无以过焉。乡臣遇之,犹求其马,臣是以知其败也。”故乱国之使其民,非论人之性,不反人之情,烦为教而过不识,数为令而非不从,巨为危而罪不敢,重为任而罚不堪。民进则欲其赏,退则畏其罪。知其才气之不敷也,则觉得继矣。觉得继,知,则上又从而罪之,是以罪召罪。高低之相雠也,由是起矣。故礼烦则不庄,业烦则无功,令苛则不听,禁多则不可。桀、纣之禁,不成胜数,故民因此身为戮,极也,不能用威适。子阳极也好严,有过而折弓者,恐必死,遂应猘狗而弑子阳,极也。周鼎有窃曲,状甚长,高低皆曲,以见极之败也。
齐桓公伐鲁。鲁人不敢轻战,去鲁国五十里而封之。鲁请比关内侯以听,桓公许之。曹翙谓鲁庄公曰:“君宁死而又死乎,其宁生而又生乎?”庄公曰:“何谓也?”曹翙曰:“听臣之言,国必泛博,身必安乐,是生而又生也;不听臣之言,国必灭亡,身必危辱,是死而又死也。”庄公曰:“请从。”於是明日将盟,庄公与曹翙皆怀剑至於坛上。庄公左搏桓公,右抽剑以自承,曰:“鲁国去境数百里。今去境五十里,亦无生矣。钧其死也,戮於君前。”管仲、鲍叔进。曹翙按剑当两陛之间曰:“且二君将改图,毋或进者!”庄公曰:“封於汶则可,不则请死。”管仲曰:“以地卫君,非以君卫地。君其许之!乃遂封於汶南,与之盟。归而欲勿予,管仲曰:不成。人特劫君而不盟,君不知,不成谓智;临难而不能勿听,不成谓勇;许之而不予,不成谓信。不智不勇不信,有此三者,不成以建功名。予之,虽亡地,亦得信。以四百里之地见信於天下,君犹得也。庄公,仇也;曹翙,贼也。信於仇贼,又况於非仇贼者乎?夫九合之而合,壹匡之而听,今后生矣。管仲可谓能因物矣。以辱为荣,以穷为通,虽失乎前,可谓后得之矣。物固不成全也。”
季孙氏劫公家,孔子欲谕术则见外,於是受养而便说。鲁国以訾。孔子曰:“龙食乎清而游乎清,螭食乎清而游乎浊,鱼食乎浊而游乎浊。今丘上不及龙,下不若鱼,丘其螭邪!”夫欲建功者,岂得中绳哉?救溺者濡,追逃者趋。
天行不信,不能成岁;地行不信,草木不大。春之德风;风不信,其华不盛,华不盛,则果实不生。夏之德暑,暑不信,其土不肥,土不肥,则长遂不精。秋之德雨,雨不信,其谷不坚,谷不坚,则五种不成。冬之德寒,寒不信,其地不刚,地不刚,则冻闭不开。六合之大,四时之化,而犹不能以不信成物,又况乎人事?君臣不信,则百姓诽谤,社稷不宁。处官不信,则少不畏长,贵贱相轻。奖惩不信,则民易犯法,不成使令。交友不信,则离散郁怨,不能相亲。百工不信,则东西苦伪,丹漆染色不贞。夫可与为始,可与为终,可与尊通,可与卑穷者,其唯信乎!信而又信,重袭於身,乃通於天。以此治人,则膏雨甘露降矣,寒暑四时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