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舜染於许由、伯阳,禹染於皋陶、伯益,汤染於伊尹、仲虺,武王染於太公望、周公旦。此四王者,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六合。举天下之仁义显人,必称此四王者。夏桀染於干辛、岐踵戎,殷纣染於崇侯、恶来,周厉王染於虢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於虢公鼓、祭公敦。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故,为天下僇。举天下之不义辱人,必称此四王者。齐桓公染於管仲、鲍叔,晋文公染於咎犯、郄偃,荆庄王染於孙叔敖、沈尹蒸,吴王阖庐染於伍员、文之仪,越王句践染於范蠡、大夫种。此五君者,所染当,故霸诸侯,功名传於后代。范吉射染於张柳朔、王生,中行寅染於黄籍秦、高强,吴王夫差染於天孙雄、太宰嚭,智伯瑶染於智国、张武,中山尚染於魏义、椻长,宋康王染於唐鞅、田不禋。此六君者,所染不当,故国皆残亡,身或死辱,宗庙不血食,绝厥后类,君臣离散,民人逃亡。举天下之贪暴可羞人,必称此六君者。凡为君,非为君而因荣也,非为君而因安也,觉得行理也。行理生於当染。故古之善为君者,劳於论人而佚於官事,得其经也。不能为君者,伤形费心,愁心劳耳目,国愈危,身愈辱,不知要故也。不知要故,则所染不当;所染不当,理奚由至?六君者是已。六君者,非不重其国、爱其身也,所染不当也。存亡故不独是也,帝王亦然。
凡贤人之行动也,必察其以是之与其所觉得。今有人於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所用重,所要轻也。夫生,岂特随侯珠之重也哉!
是月也,耕者少舍,乃修阖扇。寝庙必备。无作大事,以妨农功。
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祀于高衤某。天子亲往,后妃率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高衤某之前。
二曰:贤人深虑天下,莫贵於生。夫耳目鼻口,生之役也。耳虽欲声,目虽欲色,鼻虽欲芬香,口虽欲滋味,害於生则止。在四官者不欲,利於生者则弗为。由此观之,耳目鼻口不得擅行,必有所制。譬之若官职,不得擅为,必有所制。此贵生之术也。
三曰:天生人而使有贪有欲。欲有情,情有节。贤人修节以止欲,故不过行其情也。故耳之欲五声,目之欲五色,口之欲五味,情也。此三者,贵贱、愚智、贤不肖欲之若一,虽神农、黄帝,其与桀、纣同。贤人之以是异者,得其情也。由贵活泼,则得其情矣;不由贵活泼,则失其情矣。此二者,死生存亡之本也。
是月也,祀不消犠牲,用圭璧,更皮币。
俗主亏情,故每动为亡败。耳不成赡,目不成厌,口不成满;身尽府种,筋骨沈滞,血脉梗阻,九窍寥寥,曲失其宜,虽有彭祖,犹不能为也。其於物也,不成得之为欲,不成足之为求,大失生本;民人怨谤,又树大雠;意气易动,跷然不固;矜势好智,胸中讹诈;德义之缓,邪利之急。身以困穷,虽悔怨之,尚将奚及?巧佞之近,端直之远,国度大危,悔前之过,犹不成反。闻言而惊,不得所由。百病怒起,乱难时至。以此君人,为身大忧。耳不乐声,目不乐色,口不甘味,与死无择。
四曰:墨子见染素丝者而叹曰:“染於苍则苍,染於黄则黄,以是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而觉得五色矣。”故染不成不慎也。
越人三世杀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越国无君,求王子搜而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乘之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独不成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其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而为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