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兵之所自来者远矣,何尝少选不消。贵贱、长少、贤者不肖相与同,有巨有微罢了矣。察兵之微:在心而未发,兵也;疾视,兵也;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兵也;连反,兵也;侈斗,兵也;全军攻战,兵也。此八者皆兵也,微巨之争也。当代之以偃兵疾说者,毕生用兵而不自知悖,故说虽强,谈虽辨,文学虽博,犹不见听。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诚义,以诛暴君而振苦民,民之说也,若孝子之见慈亲也,若饥者之见美食也;民之号呼而走之,若强弩之射於深溪也,若积大水而失其壅堤也。中主犹若不能有其民,而况於暴君乎?
振乱
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具桎梏,制止奸,慎罪邪,务搏执;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决狱讼,必正平,戮有罪,严断刑。六合始肃,不成以赢。
残暴、奸滑之与义理反也,其势不俱胜,不两立。故兵入於敌之境,则民知所庇矣,黔黎知不死矣。至於国邑之郊,不虐五谷,不掘宅兆,不伐树木,不烧积聚,不焚室屋,不取家畜。得民虏奉而题归之,以彰好恶;信与民期,以夺敌资。若此。而犹有忧恨、冒疾、遂过、不听者,虽行武焉亦可矣。
荡兵
五曰:凡君子之说也,非苟辨也;士之议也,非苟语也。必中理然后说,必当义然后议。故说义而王公大人益好理矣,士民黔黎益行义矣。义理之道彰,则残暴、奸滑、劫夺之术息也。
三曰:当今之世浊甚矣,黔黎之苦不成以加矣。天子既绝,贤者废伏,世主恣行,与民相离,黔黎无所奉告。世有贤主秀士,宜察此论也,则其兵为义矣。天下之民,且死者也而生,且辱者也而荣,且苦者也而逸。世主恣行,则中人将逃其君,去其亲,又况於不肖者乎?故义兵至,则世主不能有其民矣,人亲不能禁其子矣。
禁塞
是月也,农乃升谷,天子尝新,先荐寝庙。命百官始收敛,完堤防,谨梗阻,以备水潦;修宫室,附墙垣,补城郭。
二曰:古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之所自来者上矣,与始有民俱。凡兵也者,威也;威也者,力也。民之有能力,性也。性者,所受於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移。兵所自来者久矣。黄、炎故用水火矣,共工氏固次作难矣,五帝固相与争矣。递荣枯,胜者用事。人曰“蚩尤作兵”,蚩尤非作兵也,利其械矣。未有蚩尤之时,民固剥林木以战矣,胜者为长。长则犹不敷治之,故立君。君又不敷以治之,故立天子。天子之立也出於君,君之立也出於长,长之立也出於争。争斗之所自来者久矣,不成禁,不成止。故古之贤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家无怒笞,则竖子、婴儿之有过也立见;国无科罚,则百姓之悟相侵也立见;天下无诛伐,则诸侯之相暴也立见。故怒笞不成偃於家,科罚不成偃於国,诛伐不成偃於天下,有巧有拙罢了矣。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
作者:吕不韦
夫攻伐之事,未有不攻无道而罚不义也。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黔黎利莫厚焉。禁之者,是息有道而伐有义也,是穷汤、武之事,而遂桀、纣之过也。凡人之以是恶为无道、不义者,为其罚也;以是蕲有道,行有义者,为其赏也。今无道、不义存,存者,赏之也;而有道、行义穷,穷者,罚之也。赏不善而罚善,欲民之治也,不亦难乎?故乱天下、害黔黎者,若论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