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儿自去擦脸,只剩下赵慕与我。
先前我已猜到他笔下的我该是秦王宫中的寐姬,却没想到,丝帛上的人竟栩栩如生,相较十六岁的我,画中人更加素净出尘、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灵慧端倪,无不是经心描画。
心中暖暖的,我悄悄道:“我信你。”
但是,这也没有甚么值得欢畅的。
卫国公孙氏,善画,得家传画技衣钵者,成名后至百年入土,画作不得超越三幅,因为,所作之画必是呕心沥血之作,灌注统统的感情与神思。
赵慕回身,眉宇间的笑意清浅如水。
闻言,壮汉硬生生地撤招,皓儿亦收势,世人纷繁转首望去——赵慕快步走过来,衣袂如雪,飞荡如风。
我跟在赵慕身后,一起行来,恍然如梦。
公孙玄,身穿秦国朝服,褐红长袍,束发简冠。十二年未见,他年已四旬,不再是当年阿谁英姿勃发的男人,额头与眼角皆有细纹,上唇短须黑黑的,只是面色仍然泛白,目光还是暖和中躲藏锋芒。
赵慕背对着我,负手鹄立,瞻仰朗朗天宇,玄色衣袂在晨风中飘荡。朝霞铺锦,阳光笼了他一身,使得他的满身泛着淡淡的金光。
见我满面怒容、态度严苛,皓儿不敢冒昧,见机地阅书。
成管家瞥见赵慕挥挥手,表示其他下人退下。回身之际,他瞥我一眼,目光庞大。
“小的纵有一百个胆量也不敢啊。”成管家吓得当即跪地,神采镇静,“公主息怒……公主有何叮咛,小的无不照办。”
皓儿扬剑护着我,肝火腾腾。在恶相毕露的四位壮汉面前,皓儿比如以卵击石,只能说是勇气可嘉。我不作声,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
我悄悄而立,不敢出声突破如许的安好与刻骨铭心。
我只是一介女流,在这乱世的夹缝里挣扎,能做甚么?该做甚么?对我来讲,复仇,谈何轻易!复仇的任务,必须以身完成,以此生此世为限,我不能有后代私交,不能率性无私,要以复仇为重、为首要,是以,我放弃了小我幸运,前去秦国,以图节制秦王,勾引秦王出兵灭赵。
很久,赵慕平和道:“寐兮,不管如何,我毫不会让你再次分开我。”
皓儿高兴地笑了,“没有,我要庇护母亲,我不怕。”
公孙玄目光一瞥,瞥见我走近,便道:“公子,扶疏女人来了。”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拉过我的手,“你的聪明机灵,不让须眉。”
又过了四五日,赵王派人传达口谕,命赵慕当即回邯郸。
照此看来,必然是毒手之事。
成管家持续祈求,四位壮汉突然脱手,想要夺下皓儿手中的银剑。皓儿工致地避过,虚晃一招,趁着壮汉闪躲的空地,剑尖直逼他的面门。壮汉大惊,后退两步,而其他三名壮汉见此,纷繁援助火伴。
唇齿绞缠间弥散开深浓的和顺,堵塞闷热,我愈发感觉绵软有力,顺着他的力道软倒,忽的,又被他揽抱起家。我睁眼,瞥见面前的俊脸上豪情褪去,风平浪静。
年青女子行动仓促,下颌微扬,眼眸上翘,目光天然微挑。
我暗自测度,莫非北境有变?匈奴又南下掳掠反叛?而赵慕也猜不出究竟是甚么要紧的事,便命千夙、墨痕和高挚三人清算行装。
固然放纵公主,但也明辨是非吵嘴。我心中嘲笑,他没有为我辩白,也没有叱骂她,两相扯平,这个成果,只能算是中庸。
“先前秦王觉得我和皓儿在回秦途中不幸遇害,现在听闻我和皓儿尚在人间,便遣使来接,但是时隔十二年,秦使也不必然认得我。”我弯唇浅笑,但愿他能明白我的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