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仪察看着棋局的情势，黑子占上风，可惜白子过分度离，要完整打倒对方倒是要费些工夫。她拿着棋子思考一会，很快就下了子，然后报出位置，谁知师父听了后，不过眨眼工夫，就报出应对之策，杨臣也缓慢落子。
“我输了！”
师父眼盲不能识物，天然就由杨臣代为下子，棋盘就在她和杨臣之间，非常便利。
舒仪走进阁中，只见师父一人坐窗前，案几上摆着一副棋盘，黑吵嘴白已经落了很多子。他穿戴一身玄色衣裳，衣袖广大，几近要垂到棋子上。
“如何？”师父柔声问，“已经没法可想了？”
杨臣笑了笑，不再相劝。
走出暖阁，内里稀稀落落地飘着小雪，杨臣撑起伞，领着舒仪往外走去。
“三殿下韬略过人，是文武之才，出身边幅无一不好，他向你求亲，你半句未回，莫非是有甚么不满吗？”他音泽朴素，腔调低柔时更如磨鬓私语，惹人欲醉。
舒仪想了会，走下逼迫的一子。师父似有若无地点点头以示赞美，却又很快走下一步。
猜不到胜负？舒仪又看了眼棋盘，明显黑子稳赢。她发笑：“如果让我下白子，可就没有牵挂了。”她的棋艺本来就差了师父不止一筹，名师出高徒这句话几近不起感化。
舒仪盯着他，对上那双浮泛的眸子心一紧。他的声音如同一根无形的线，松松紧紧地勒住她的心，听他如许的软声细语，她暗自有一丝的欢畅，更多的倒是胸口深处涌上的苦涩。她竭力一笑，涩然道：“我不要。”
她脸上飞红，心想：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便不出声，悄悄地蹲在离他一尺的间隔。
舒仪看着他，问道：“师父在想甚么，仿佛苦衷重重的。”
“你脾气跳脱，那里耐地住下棋消磨，”他悄悄抚过她的长发，行动和顺，“你看，小时候还只是坐在我的膝盖上，现在都及我的肩膀了，时候真快，你也到了该婚嫁的春秋。”
舒仪微讶：“太子侍读？”太子的侍读如何会成为三皇子的谋臣？
两人交来回回下了好几步，窗外吹进一丝冷风，舒仪往外看去，天气灰沉，云层稠密，仿佛又有风雪的前兆。她转头再看棋局，对刚恰好走完一步棋，一眼瞟去叫她骇然一惊，先前几步瞧不出花样的棋竟将白子奇妙地连在一起，搞地棋盘上局势大乱，风云突变。
他的神情里有几分可惜，黑沉的眸里仿佛还暴露些伤感。
“过来坐。”他招手，声音里带着笑意。
她略一分神，悄悄点头道：“我与你分歧。你当时是因为志愿，我本日如果转换态度，那是被局势所迫。”
师父蓦地叹了口气：“你是如许想的？你觉得我安排这桩婚事满是为结局势？”
白子摆布连气把黑子困在中腹难以伸展――她这一步，顾此必定失彼，摆布难支。沉吟半晌，她还是放下棋子。
他的口气似长辈，又提到了婚嫁，舒仪抿起唇，内心微微刺痛，手指也有些颤栗，她想缩回击，却被他紧紧握住。
“相士的话如何能当真，只要你有这份心，师父必定成绩你这大好姻缘。”他笑道。
事隔多年，她再一次听到他这般唤她，内心竟出现了酸涩，唇微启，却没有回声。
舒仪在那刹时又想起小时候：那一日午后她溜上后山，和师父相约的日子在明日，她却等不及想要上山，还真让她找到了欣喜。师父躺在一株杏树下，淡灰布衣，意态雍容，阳光透过枝桠间的裂缝投射到他身上，如笼微光。一片深碧的叶子飘落在他的发丝间。她一时看地入迷，见师父阖目而睡，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有些欣喜，又有些羞怯地伸手将他额发上的绿叶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