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碧秀已命几个小厮搬来了黄花梨长方条桌,上搁着白瓷掐金锦鱼戏莲叶大沐盆,里间已盛了浅底的凉水,左边叠着洁雪般的大小洋巾帕子,右边划一摆的是鸡子白、猪苓及宫里赏的茶油膏,一并还放着象牙梳及篦子等。
采芙此时感觉头皮痒,顺势也把解了,就着玉翘那盆里的残水,哈腰也洗了遍。
碧秀直接至她脚面前跪下,死命磕了三个头,这才仰起脸儿悲道:“自打从宫里出来便在哥嫂家住着,方晓得他们嗜赌,奴婢在宫里攒了些钱,也被他们或偷或逼或诱的皆拿去了。这还不敷,又想着法要把奴婢卖给七旬员外做小,迫着无法,这才偷跑出来,哪晓得他们竟找到了这里,昨求着太太要把我领归去。”说到此,她哽咽难言,半晌才流着泪道:“奴婢就是死或去尼姑庵里绞了头做姑子,也不会如他们意的。”
碧秀本乌糟糟的心此时因玉翘的话,突的就通透起来,但愿尤生,这神采天然光辉阴沉起来。上前吃紧命着丫头将壶中热水倒进盆里,用指尖试了试水温,方拿起大张洋巾,圈儿般围在玉翘颈上,顺道把边角掖进了衣领里,服侍着玉翘俯下头,将打散了渗入在水里,抹上沐膏等物,几次轻揉梳理,又倒了两遍净水方才将泡沫洗净。
默了一会,玉翘才道:“莫再跪了,谨慎膝盖疼!你的情意我且晓得,等哪天你哥嫂再登门,我来替你调停就是。”
两人正说话间,采芙掀了帘出去,笑嘻嘻道:“蜜斯,方才瞧到周大人过了二门,由带路小厮陪着,七绕八拐的,要从咱漱芳院门前程经,去钰少爷书房呢!”
碧秀忙叩首,泪道:“莫说这辈子,即便下辈子,下下辈子,碧秀也情愿服侍在蜜斯跟前,没一声牢骚的。”
三言两语下来,玉翘会了意,侧身叮咛采芙:“你先归去,奉告碧秀让婆子用桃枝和木槿叶把水煎了,待我归去沐。”
绣画脸一红,有些讷讷,玉翘只当不知,两人便又说了一会子话,各自散去不提。
她又瞅着她的眼,当真问着:“这此中少不得要使些银子堵他们的心,你要细心想好了,使了这些钱,只怕这辈子你得服侍我了!”
打了那夏侯家的侍童,玉翘便朝自个院子慢吞吞走去,瞅了瞅跟在身边的采芙,一副蔫头耷拉的模样,只觉又是不幸又是可气。
采芙忙承诺了,与绣画谦逊两句,逐先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