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莫名道:“已是子时半夜。”
红书只得进了房内,偷眼四周扫了扫,倒和自家蜜斯房里摆饰分歧,墙上即悬有大张弯弓及青铜宝剑,墙角摆放一抱粗筒白翎羽箭。寒光四溢,亦有妆台前摆着散粉花露,胭脂香浓。窗前桌案上除纸墨笔砚一色俱全外,便是满满的书,扑垒了一架子。
她颤抖抖从袖笼里拿出一挂碧玉珠润串子,咽了咽口水说:“我家奶奶只带金或金镶玉此类的金饰,这玉串子她留着也无用处,便让红书来还给四奶奶。”
玉翘抿着嘴,笑了笑,正待要再问她,却听凌素掀着帘来禀:“二奶奶打发人来催红书归去呢!”
春紫听了,想想却也是的,忙拍掌笑说:“乍听婆子嚷嚷,竟被她唬住了。只是姑爷好歹该进一下门儿,帮蜜斯交代两句,把冰糖燕窝吃了,再走也不迟呀!”
采芙撇着嘴道:“阴沉个脸?春紫竟还是个睁眼的瞎子,姑爷常日里只见着蜜斯才有笑容,你还没惯么?”
她想了想,指指盛燕窝的白瓷碗,说:“同这碗儿般大小便可。”
周振威沉默不语,重又开了坛酒,续上了杯。
玉翘方才见夫君的心落了空,现又和春紫说了这番话,就有些懒懒的,渐渐将衣袍重新叠划一,让采芙摆橱里去。又拿了册书翻了几页,却也没看的心机。
她心忖道:“原在府中时就听闻这四奶奶是个有才学的,自家蜜斯还不平气呢,光看这一架子书,自家蜜斯就老是比不上的。”再转眼,便见玉翘正坐在沁凉竹椅上,穿戴淡粉薄衫儿,松松的挽着髻,半开半合的一卷书搁摆在侧旁小几中心,而正主子抬着精美小脸,腮凝香雪,噙着笑看她。
百无聊赖往窗外瞧去,暮色渐浓,绿树红花已恍惚一团,有肥蛾寻着亮光撞在纱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扑哧”作响。她正兀自呆着,凌素笑着掀帘来回话,原是二奶奶派了红书来谢礼。
红书忙又施礼告别,自去不提。
玉翘已将衣袍缝妥,这才放下针线,去就着铜盆里的水把手洗净,才道:“姑爷离京数日,要见的人,要做的事天然多的很,倒不必绊住他。春紫,你把那碗燕窝用纱罩笼上,等他返来再吃!我也无甚胃口,你让厨房做一碗鸡汁银丝挂面便可,莫要大碗的,老是吃不下。”
“现是甚么时候?”又喝了一坛酒的周振威,俄然抬首,眼饧耳热,粗声急问。
回身便朝厅门而去,平王愣了愣,忙道:“你这副模样,还要去那里?”
“你这又是何必?想想你那娘子得来不易,你不好好捧在手心疼惜着,谨慎你那丈人楚太傅发飙,这事就大了!”平王打了个颤抖,他可受过楚太傅的苦,一时坏心大起,忿忿不平道:“你也莫把娘子惯坏了,今你就在我这里歇一宿,明日再归去。”
玉翘见她悲伤,便岔开话问着:“你家姑爷颈上的伤,可有大好些?”红书眨着泪眼忙回说:“痛倒是不大痛了,就见着似要结伽,又红肿肿出水,只得用精纱撕成条儿裹上,可这天热的很,没两下就鼓鼓的流脓汤,来了几个大夫,也瞧不出个寅丑来,只说到了秋分,天然就会病愈。”
平王摸索的笑问:“你这是发甚么狂?前在晏京府时,你不是急着回家见娘子去了么?现怎又跑到我这里撒泼?”
周振威刹时站起,却因酒味浓厚直冲上脑,一时趔趄,实实按住桌沿方将自个魁伟身躯稳住。
平王翻翻白眼,他何时这么美意,管起部属的家务事了?
周振威也不言语,兀自坐下,只举杯一口酒一口酒饮着,脸颊逐步出现酡红,他想醉死自已,等醒来只希是恶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