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未睡,睁着眼睛一向到紫微星即将隐去。
男人疼地闷哼。清冽的声音稍纵即逝。听来竟是那般的耳熟,心弦一动,却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门被紧紧地合上,她内心一阵委曲,坐在石阶上不言不语,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过甚顶,又一点点落下。
温玉心头一阵,这句话却深深埋藏在心底……
“顾家,又是顾家……”
她伸脱手缓缓扒开波折草,内里鲜明躺了个男人,他穿戴月白的纹云长衫,脸方向里侧,几缕长发把另半张脸掩住,只瞥见那紧抿的薄唇白得煞人。竟没有涓滴赤色。
鬼谷子翻过男人的身子,查抄起他的伤口,就在眼眸掠过他的面庞时不由怔了怔,旋即敛了神采,眉宇深锁道:“他手臂上的伤有毒。”
“出来吧丫头,一个女人家竟学那些宵小之辈偷听墙角!”
转眼到了药谷的十月,秋色愈发浓烈,火红的枫叶染满了全部山头,像是一片素净的红海,美得叫人夺目。
温玉一鼓作气跑回药炉,看着仍在搅拌那浓浓黑汁的背影,竟没出处的怒上心头:“徒弟!你为甚么要给他喝毒药?你既救了他又为何要杀他?”
率先跑来的倒是那只黑不溜秋张牙舞爪的猫,它睁着绿眼睛抬头看她,猎奇她肩上的男人。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扑,温玉皱了皱眉,懒得管它。鬼谷子听到声音跨出屋子,遥遥一望,这才慢悠悠走来。
“如何回事?”
“为甚么?”温玉瞠目,满心不甘,而他早已迈进屋子,身材消逝在暗影里。
男人有着一对英眉。眉宇轻蹙,白净的脸颊,坚硬的鼻梁。初初看去面如冠玉、风神秀异,别有一番谪仙气质,如许的感受好熟谙,她好似在那里见过……
直到有一天,她踏进木栅围成的篱笆,瞥见每日被药汁灌溉的花草一夜之间委靡发黑,仰仗方才学得的一点微薄的医药知识,她才惊觉那每日浓黑的药碗里竟是害人的毒药!
鬼谷子的黑猫快速跳到她的身上,她伸手一把将它捞起,它“喵喵”直叫,似是极不甘心,爪子不断挥动请愿,这脾气倒一点也不像它的仆人。温玉一阵莞尔:“小家伙,等我返来再清算你!”
温玉紧跟在前面,更加感觉他脾气奇特。他常日里总穿戴件吵嘴粗布裁剪的是非不一的布衣,也不知多久没换过了,之前总觉得他唯有这一件衣裳,可前日却在房间的床下发明一箱未曾穿过的长衫,衣料华贵,远不是平常百姓或是这类深山方士该有的东西,顿时感觉不成思议。
隔着冰冷的墙壁,男人的呼吸极其清浅,好久才听他淡淡道:“娘亲有娘亲的对峙,我也有我的对峙。”
手压着叶子,谨慎地将露水送进瓷瓶里,小小地一滴,贴着瓶口就不见了。温玉直起家子,腰部酸胀,手中瓷瓶微微晃了晃,尚且连一半都没有,此时晨间薄雾出现,蒙蒙地一片,已是天光大亮。
温玉将装着露水的瓷瓶往怀里一收,干脆背起他就往药炉的方向走去。男人的重量全数压在她的身上走起路来尤其吃力,将将迈出几步,腿脚一软。本身双膝跪地连同他也从背上滑到地上。
手中箩子快速落地,药碗斜斜地倚在地上,黑汁尽数渗进泥土里,好久都散不去……
沙哑又短促的嗓音听起来似是模糊不耐,温玉撇撇嘴道:“我在山里发明的,似是伤得不轻,不知可另有救?”
不远处俄然响起一阵窸窣声,碎碎地不易发觉,温玉皱了皱眉,又凝神谛听了半晌再没动静,猜想大抵是风的原因,掩下心头的迷惑便没再理睬。直到晨光透过雾霭照在绿叶的珠水上,反射出缕缕华光,她才长长叹了口气,抬手拭了拭额前的细汗,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数尺远的草丛,竟有一只人手搭落在草丛内里,心机微转,脚步却已经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