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跪,就在风雪里整整跪了一夜。
“恰是。”尹平重又面无神采道:“她是吴家至公子的庶出mm,和二公子吴良倒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因是庶出,又早早没了生母,他们兄妹初时在吴家过得极是落魄, 便同奴婢也差不了很多。厥后是至公子吴桢看不过眼,对他这庶弟庶妹各式照拂, 他们兄妹俩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是吴桢那庶弟吴良的声音,跟着便模糊闻声被冻得坚固的路面上传来嘭嘭嘭的叩首之声。
卫畴这话说的有些奥妙,透着一丝讽意。
听尹平说,到了早上的时候,卫畴终究让他进了府门,却仍旧不肯见他,他便在卫畴书房外又直挺挺地跪了一个上午。
“却不想,这一次,她竟把手伸到你和珠儿身上,在珠儿身边安插婢子,几乎害得你……”
他的声音更加焦心,“阿洛,你听我说――”
姨母若要同卫畴告她的状,便只能搬出她对我所做的那件下作之事。
“她有孕了?”我有些惊奇,“若当真如此,如何一点动静都未曾听闻?”
他亲身将我送回中郎将府,却并未回他的书房,重又出府而去,仍旧回到丞相府门前,持续跪在那边。
车窗外顿时温馨下来。稍顷,他低声道:“那夫人早些归去安息吧。”
我微一蹙眉,有些不悦,正想开口,便听荀渊冷声道:“公达,你这是何为?子恒让我从天牢外找你过来,是带你mm归去的,不是来向夫人赔罪的。”
忽听窗外扑通一声,似是有人跪倒在地,“前日家兄冲犯夫人,实属偶然之过,还请夫人雅量包涵,宽宥家兄之过。因家兄尚在狱中,良愿替家兄向夫人叩首赔罪!”
“我累了。”
我拉住姨母的手,“姨母是筹算将我被吴桢非礼的本相奉告丞相吗?”
固然我未讲明,但姨母当明白我的意义,毕竟她的身份有些奥妙,是卫华的后母,而卫畴与卫华又是亲父女,如果卫华到时反咬一口,反说是姨母用心设想想关键她,以卫畴的多疑,只怕难以全然信赖姨母,除非……
“想不到卫华那孩子,当时才那么点大,还不满十岁,就已经如此工于心计。难怪现在宫中的符皇后已将近被她逼得后位不保。她说符皇后在她的芙蓉殿埋藏偶人,行巫蛊厌胜之术害了她腹中的龙子,已经说动了丞相,只等明日就逼天子写下废后圣旨,诏告天下。”
脚步声响起,瞬息间车窗外便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可如果没有卫恒跪在这里, 她还会如此这般长跪于相府门前吗?
“便是以她所言,符皇后当真妒忌她怀了龙子,又恨她夺走了掌宫之权,但以卫华的心机,只怕多数是不会给符皇后如许的机遇的。”姨母细细分辩道。
宿世我因心中有情而送不出这件氅衣, 此世因为再无挂碍,反倒毫不吃力便说出了这句话。
尹平没再多说甚么, 向来平板的脸上竟暴露一丝笑意, “小奴定会奉告中郎将, 夫人来过了。这里风急雪大, 夫人还请回府安息。”
尹平的脸上再次有笑意一闪而过,“喏――”他拖长了音地答了一句,似是表情极好。
午后,姨母俄然来看我。
“那位跪在中郎将身边的女子,想来应是吴桢提及的那位mm吧?”我轻声问道。
许是没了宿世的情障, 我才气如此淡然沉着地多看上一会儿,不然, 若我对卫恒还不足情未了, 只怕仍会同宿世一样, 立时便回身而去。
我重又登上马车,排闼而入前,解下身上披的白狐大氅,递给尹平,“我瞧那位吴家的女公子衣衫简薄,怕是抵抗不住这雪夜酷寒,劳烦尹寺人将我这氅衣一道送去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