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轱轳将凹地的泥水溅得四飞,从车中跳下一个青衫郎君。他刚一落地,便疾步迎上,先是朝着那中年男人一个长揖,然后便对着俩人一阵疾语,眉间的神采,是掩也掩不住的焦心。话语刚止,便见那女郎右手抚额,随后软软的就往地上坠。
这时,两方儒冠才相互扳话、寒喧,衔尾而随。
来福一声长呼,死勒缰绳,车轱轳一阵吱噶乱响,青牛又奔出了数步,才顿住了四蹄。刘浓缓慢窜出,李催大惊,从速一把将他抱下来。
这时,他已经缓过劲来,紧紧的抓着车壁的横梁,眼泪仍然哗哗的流。
刘浓站在六角亭中,极目了望,将那如蚁而绵的车队,一眼落尽。来福和李催站在身后,来福怀中抱着一把琴。琴身古朴如墨,摸着圆润细滑,明显常常得人操抚,应为保重之物。李催亦在一旁观琴,他尚是头一次亲见小郎君得人送礼,心中微奇,低声问道:“来福,刚才的那位老者,你可认得?”
一只回旋的鹰蓦地一个爬升,抓起了一条小青蛇,遥遥的插入天涯。振翅之时,重瞳俯视,在它的身下,绵长的牛车步队由西往东来,从坡底一向漫到顶端。拉车的是鲁西牛,车身遍及斑纹,就连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亦是个个神情奕奕。挥鞭的时候,时起时落,却不狼籍,仿似正在军中操戈,井然有序。
华袍男人顿首,紧随厥后,身后之人缓缓作稽。赤氅男人浑不在乎,哈哈大笑,迎前一步,携着那华袍男人往东而去。
刚才阿谁青衫郎君不是别人,恰是卫协。能让卫协这么惶恐,那么发疯,涓滴也不顾世家的风仪礼数;再连络着那女郎的晕倒,还能有甚么事!
哦,对了,司马邺!定是因为北地的司马邺。北地司马邺玄月在长安,袭太子位,来岁初,永嘉帝将被刘聪毒死,司马邺就会继位,史为建兴。随后,司马邺诏发诸镇,想迎怀帝(永嘉死便称怀)之灵回长安。司马睿振臂于江东,提兵二十万直入洛阳,名为迎帝归,实则争权也。但是现在怀帝还未死,这是为何?
东面而来的人,留步于坡底平坦之处,那赤氅男人按剑,顶风而笑,笑声随风徐满。西头的人在华袍男人的带领下,疾步向前,徐下坡顶。
刘浓痛肝大呼,扑向前,一个趔趄,脚下木屐一声脆响,断了;而他则面前一黑,仰倒在扑上来的李催怀中。
刘浓右手紧紧的抓着亭中木柱,手指指尖尽皆泛白。闭眼,止住眼睛眨跳;深思,王敦入建邺,极奇。王敦虽秉承于司马睿,可自其领军于豫章以后,便等闲不离军中。一是,北地危急,怕北地胡人顺水南下;二嘛,不是怕别的,恰是怕司马睿夺其兵权。
身侧之人再问:“阿翁,刚才阿谁小郎君,有何奇处,为何赠琴予他?那琴但是阿翁最爱好的,传自嵇叔夜呢。”
刘浓眨着眼睛,木木的站在远处,他感受不到本身的手脚,脑袋里嗡嗡直响。来福在向着卫通说着甚么,稍后,来福走了过来,几翻踌躇不决,终究还是低声道:“卫郎君,已经去了!”
“呜,呜……”
来福又急又乱,摸着头、跺着脚,俄然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阿谁青衫郎君,眼晴一亮,问道:“小郎君,但是要去卫府?”
精美,精到极致。
闻言,老者侧目,遥遥而望。不远处,有一座小山,山势不高,像个土包坡,青绿幽幽爬了满山,山颠有一方角亭。在那亭中,模糊能瞥见一角白衣,有风徐来,白衣飘冉。老者笑道:“言之于心起,赠之于意起,何故毕竟矣。”
有人问道:“阿翁,此乃何许人也?”
“嘤!”
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