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再塞了一把钱畴昔。
刘浓淡然一笑,踏进室中,筹办练字。墨璃与绿萝从速铺纸、研墨。来福侍在门外,心中惴惴难安,他是见过卫夫人的,晓得其在小郎君心中的分量。刚才带着人去隔壁驿栈,人去楼空;仓促追至渡口,只余小郎君和绿萝;是以,便只能沉默回返。
“叔母……”
“嗯!”
“虎头……”
一个时候极快,一个时候亦慢似经年。待到月隐,日尚未出,天涯悄悄浮白之时。刘浓按膝而起,挥着宽袖疾疾穿出后院,踏过滴水檐,袍跨青石阶,直直奔向隔壁《夏风》驿栈。
“扑,嘶……”
叔母……
再行一阵,褚裒挑开边帘,指着远方一座翠绿山岭,喜道:“便是此岭!”
刘浓答道:“华亭,刘浓!”
囫囵塞了些,连味道亦未辩清,而后双手对在胸前缓缓扩大,暗觉力量渐复。瞅见二婢神采忧忧,洒然笑道:“只是醉酒尔,莫要忧心,且去歇着吧!”
墨璃蜷在床前小木榻上,半个身子斜斜伏着床沿,歪着头靠床栏假寐。绿萝则侧坐于床沿,拿着柄小团扇,悄悄的挥着,眼睛亦是半眯。她俩忙得小半宿,深怕小郎君醉后遭罪,不敢至前室安息,筹办彻夜等待。
隔墙之院,朗月眷顾如水。乌黑的苇席,襦裙亦作雪;半月箜篌,盘恒髻。半边脸斜倚着篌首,亦如雪!瘦如骨的十指掌着篌身,缓缓起家,仿若风一吹即逝。
“噗嗤!”
“嗯!不,婢子给小郎君研墨!”
梦耶,非耶?为何如此熟谙……
言罢,揭开被子便起。
说着,看了一眼墨璃。
“叔母,叔母稍待,虎头这便过来见礼!”
二人将将回返驿栈,便见墨璃与来福候在门口,八个白袍并排而列。来福见得小郎君返来,暗中松得一口气,疾疾迎上前,问道:“小郎君,卫夫人呢?”
“小郎君,我们回吧!”
突地,竟莫名地想起杨少柳,这般雾纱掩面,不恰是……
华服者眉间舒展,重重吐出一口气,眼底几番闪动,隔着墙,沉声道:“刘郎君,阿姐身子不适,夜访不便。莫若,明日再访!”
武林水?西湖!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牛车穿出竹林,直插柳道,面南而往。待行得约模二十来里,平野中突现一汪翠湖,掩映于青山当中,浮岛于宝蓝之上。其间,绿树成荫、飞鸟划水;间或有孤船浮叶,倏尔有笛音婉扬。牛车沿着湖边而行,两侧柳垂似缨络,但有清风拂过,皆作沙沙。
“给!禁声!”
……
褚裒见刘浓人立于阶,神采间则涓滴未因酒醉而堕其风采,还是大袖飘飘、丰神俊朗,仿佛玉树临风,啧啧赞叹:“瞻箦,果然玉仙尔!”
刘浓嘴唇悄悄开阖,却未有声,心中嗵鼓如擂,想呼却迷障。咬着牙猛力一甩头,惊醒,颤声道:“叔母!我是虎头!”
卫叔母!
绿萝紧紧跟着,不断左看右看,心中暗奇:墨璃带着白袍去哪了?怎地还未寻着来福呢……
箜篌声犹在侍续,由隔壁驿栈传来,一墙之隔。抬眼看了看天,星辉斜月满空,亦不知是甚时候。悄悄度至墙下,侧耳聆听,曲子是《广陵散》,细细辩着几个奇特的音阶。醇和见展转,衔接如无物,嗯,应为正谱!心中暗觉奇特,自嵇康身后正谱杳绝,另有何人得持?便是江东陆氏亦只要复谱啊……
恍若未闻,似纸人,飘向墙下,轻喃:“虎头?是虎头吗?”
守门的侍从闻听拍门声,心中极是奇特,谁会如此早便来投栈?扣门声短促而持续,不敢怠慢,将栈门放开。头顶青冠身着月袍的郎君踏出去,面沉若水,神态颇急,未作一言便迈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