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浓从怀中摸出一方黑巾,竭尽尽力的缚于面上,而后,低下了头,血水如涓流淌,眼睛渐渐闭上,身子摇摇摆晃,即将仰躺于地时,抖擞最后一丝余力,稳住后仰之势,双手按膝,猛地一用力,“扑通”一声,栽伏于血滩中。
夕照余光洒向荒漠,荡出鳞波如节,一名晋军在血水中蒲伏匍匐,他不得不爬,因其双腿已断,新血涌出,融汇于老血,更加浓粘,仿似一滩滩的血泥。
“诺!”
“郎君,仁者也!”
孔蓁凝睇着荀娘子铁甲上的斑斑血迹,柳眉愈簇愈紧,更含混了,半晌,指着怪诞的大地,那一片黄、一片青,喃道:“孔蓁幼时,常闻娘亲言,洛阳之柳,堆城绵云,洛阳之畔,阡陌连天;现在,却仅余黄沙与野草。阿姐,而此便乃彼彼相食乎?洛阳旧观,又几时可复呢?”
横七竖八的尸身栽倒于草丛中,千奇百怪的姿式,有伏有卧各作分歧。血河,从尸身流出,沿着草根与泥土的纹路,由高至低蜿蜒流淌,仿佛怒放的血火红莲。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曲平浓眉一挑,面带忧色,又道:“此战,战敌于疲,我军伤亡极微,前后歼敌两千,得马千余,具装五百,因敌乃骑军,是以俘虏甚少,仅三百之数,皆乃胡人。郎君,将以何如?”
这时,降将尹安驰马而来,瞅了瞅呼延谟的神采,惴惴道:“将军,莫若趁敌不备,复卷其尾?”
李浓吐着血,正了正铁盔,拱手道:“雍丘,杞人,李氏,李农!”
近万步、骑轰但是应,纷繁甩却手中头颅。
溪水黯红,倒映着二女容颜,双姝矗立于马背,如花鲜艳,一者斜举丈二长枪,歪头凝问;一者华甲染血,粉脸俏寒。
其人方走,荀娘子与孔蓁复来。
……
言至此处一顿,冷声道:“吾料,刘浓小儿既来洛阳,必引军而入,邀战莫若困敌于瓮。陛下提步、骑两万于后,数日便达!另有各地驻军受召而来,绵水不竭,涌而往之。何况,赵王既邀陛下攻伐洛阳,该当率军团围。届时,洪浪涛天卷覆洛阳,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刘浓小儿,宝甲甚好!”言罢,冷冷一笑,打马回阵,行至一半却回顾,斜视尹安:“围伐洛阳,需攻城东西,本日起,汝率汉奴军,砍木造车,不得有误!”
“多谢,刘中郎!”
刘浓剑眉紧皱,走到三丈外,拾起一顶青冠,弹尽冠上草絮,扯过背后白袍,抹去冠内血迹,递给李农,淡声道:“身为士者,头可坠,冠不成弃!士言公,魂当归兮!”
洛阳,哀伤之洛阳,因乃天下雄城、汉民宗庙,故而历经沧桑,十余年来攻伐不竭,是以树木被砍伐一空,纵使境内有山,亦是光凸凸的,状若野草堆。
“呀!”孔蓁掩嘴惊呼。
“呼……”
叫你别拔,你非要拔……刘浓皱了皱眉,胸口一阵针刺,吸了一口气,压住刺痛,拍了拍胸口,笑道:“无妨,仅乃皮肉之伤也,且待步军前来,马上入城!”言罢,转首望向西北方。
荀娘子秀眉飞挑,冷声道:“当咳不咳,尽作虚假!汝乃全军主帅,岂可逢战即前!虽有宝甲坚固,且有亲戍卫身,然,擅游者必溺于水,君不见祖纳乎?”说着,“噗”的一声,扯出箭族,箭尖却带出一缕血线。
刘浓半眯着眼,问道:“汝,乃何人?”
“簌!”
头,飞满天空。(未完待续。)
战马喷着凄厉的响鼻,茫然的寻觅着仆人,它的仆人在草海里,轻风拂草头点低,尚且挟裹着浓腻的血腥味,直欲劈面粘凝。
河阴县,城西。
荀娘子冷声道:“无它,因无食故,因贪婪故,泉涸,无草可食,故而彼彼相食,故生贪婪。贪婪中生,便再难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