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战,敌骑来势疾如雷电,去势一泄千里,是以斩获不丰,然却将敌之具装骑尽数折戟。待北宫前去返禀,歼敌千余,俘虏八百,获马千余,具装一千,甲胄五百,弓、枪无数,且问:“郎君,俘虏将以何如,按旧例乎?”
陈留无战事,石勒引五万雄师与祖逖对峙足月,二人未交一战,不似仇敌,且仿若至好老友,经常手札来往,石勒赠了祖逖一柄富丽的宝剑,出鞘即断。
荀灌娘理了理嘴角青丝,眯着眸子,软软一笑,按剑随行,诸将鱼从。
待流民入关,白袍奔逸绝尘,直入关中。为防胡骑侵袭颖川,刘中郎将引军据关,暂待光阴。
刘浓微微一笑,当即修书一封予祖逖,言,彼时必至。复调刘胤入颖川,率朔风卫与言续一道,镇守轩辕关。暨此,刘中郎已然将防备态势推至颖川,内里,则由上蔡,遥镇诸方。
小绮月转头瞅了瞅娘亲,见娘亲双手掩嘴,眼神却暗含鼓励。璇即,眨了眨眸子,抱着刘浓,吧嗒一声,亲了一口,小声道:“刘中郎,你咏的诗,绮月不会。”
小绮月挥扬着小手,在人群中寻觅阿父,搜刮一尽,未能见着阿父,小嘴瞥了瞥,眸子一眨,挂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于睫毛上,将落未落,楚楚不幸,令人见而生软。
“阿父,阿父……”
仓促走到帐角,投帕入水,替祖逖净了一把脸,再以指掐其上唇。
俄然,极西的天涯,暴起一团震天荡地的雷响,继而,雷剑纵横长空,仿若将全部天幕中贯腹剖,少倾,金日沉渊,天空蓦地一黯,乌黑不见五指,随即,雷鞭狂舞,仿佛万千银蛇窜跳,又似铁蛛织网于天。
“阿娘,为何抽泣?是因绮月哭了,阿娘也哭么?绮月不哭了,阿娘不哭了。”小绮月抹着娘亲的眼泪,抽着小鼻子,把泪珠儿吸回眼眶,不幸兮兮的模样,让民气生揪疼。
“霹雷隆……”
太兴四年,四月十八,终南山,崩!
日坐中天,金辉喋血。
初夏之风,绵而柔嫩,缓缓缭着骆隆的袍摆,其人点头晃脑,哼着不着名的哩曲,神情舒畅。
祖逖嘲笑,复赠石勒一件衣袍,乃是女子衣衫。
“罢了。”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呼……”
孔蓁娇笑,荀娘子挑了挑秀眉,抿了抿嘴。
刘浓面不改色,淡然咏道:“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小绮眸子闪了闪,答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可,可绮月不是螟蛉,刘中郎也并非蜾蠃。”说着,黑漆漆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眼瞅见刘中郎剑眉微凝,唯恐他不喜,便抱着刘浓,又亲了一口,唤道:“寄父,寄父,莫食绮月。”
半晌,郑钰低垂了首,紧了紧怀中的女儿,颤声道:“刘中郎,我家夫君,是否据城而守?”
刘浓孤坐半日,振甲而起,将祖氏步兵易名为龙骧卫,任言续为都尉,陈军轩辕关。次日,祖逖复来一信,邀刘浓蒲月中旬至陈国一晤,且令刘浓代掌颖川。
骆隆来到中军帐,正了正冠,扫了扫袍摆,沉声道:“将军,石勒已撤兵!”
就北地而言,石勒虽得洛阳,却与刘曜分裂,此消彼长之下,祖逖、李矩、刘浓,三者若合力,诸方互为倚角,便可将石胡、刘胡拒之于外。
刘浓神情大惊,从速抱着小绮月窜入开阔地带,将小绮月递给惶恐失措的孔蓁,继而,翻上飞雪,纵马飞奔,边奔边呼:“散开,散开!莫居于山下,拔营!”
刘浓点了点头,神情冷然,纵马踏向光亮溜溜的俘虏群,缓缓漫蹄,绕行一圈,扫目逼视,令人不寒而栗,冷声道:“尔等胡虏,自汉以降,容尔之族,攀以内附。焉知,尔等不知戴德,妄加兵戈于汉土,令生民百不遗一,荒漠万里。暴行必天遣,论罪,当诛,悬首于野!然,此乃中原之土,岂容尔等腐气熏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