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可。”
祖逖瞅着面前的小木凳,眼中精光不住吞吐,久久未曾言语。
台下有林,模糊绰绰,间或有风,缓缓冉冉。
祖逖猛力一挣,挥却刘浓的手,回身笑道:“无妨,但见瞻箦,吾心甚慰。埙声浩然,岂可于室中得闻,瞻箦稍待!”说着,回目瞪向许氏,一字字道:“取我甲来!”
祖逖朗朗一笑,昂首看了看天上轮月,暗觉清风徐来,令人神情清爽,身子也轻飘飘的,便对刘浓笑道:“此城破败,然城外另有一处地步,可堪静美。瞻箦,且随我来!”言罢,便欲翻身上马。
经年隔阂一朝开,刘浓心潮刹时崩裂,绵而不断,涌胸浸神,双肩颤栗……(未完待续。)
刘浓抹了抹颤抖的左手,挑开帷幄,接过婢女递来的头盔与剑,快步疾走,待临门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楚殇挂于腰间,一步踏出。
当以何如……刘浓暗觉眉心伤痛,用力捏了捏,将头盔叩于石兽,昂首望天,但见银河飘洒,中有一星,吞月吐光,其芒,令人不成逼视,半晌,缓缓侧首,直视韩潜之目,沉声道:“胡人虎视于侧,豫州之地,恰若大河浮舟,危若悬卵。不成乱,亦不容乱,若乱必为虎噬!”
短短两个字,却仿似吐了经年,言一出口,华亭美侯呆了一呆,继而,缓吸一口气,朝着韩潜笑了笑,快步走到高台边沿,扶着石栏,深深吸气,缓缓放气,充足数十息,神情渐而安静。
刘浓拽其手臂,殷切道:“将军莫怒,但且静养!”
祖薤瞥了一眼刘浓,快步走向亭中,取出丝巾,为其父蘸着额角汗水。
祖薤身子娇弱着雪纱,人若淡菊,眸子里泛着感激,浅浅施得一礼,未作一言,翻上了一匹焉耆马。明显,她担忧阿父,欲一同随往。
“呜,呜呜……”
祖逖突地坐直了身子,眼中精光暴吐,竟将脸上暮气尽掩,继而,眉飞英拔,当即便将衾一推,赤着脚跃下床来,赫得诸女与刘浓齐齐色变。
祖薤抓着裙角追了出来,在阿父的马前,放了一个小木凳,眨着眼睛,沉默不语。继而,悄悄瞥了一眼阿父,见阿父神情难堪,心中哀痛难禁,遂转过身子,面对刘浓,摸出一枚锦纹陶埙,轻声道:“刘郎君身侍戎甲,必未携埙。此埙,乃祖薤之物,音色尚可,望君莫嫌。”
祖逖却仿若未觉,裂嘴笑了笑,展了展两袖,翘了翘脚上木屐,笑道:“何如?”
马蹄踏碎月光,如潮雷动,全城动容!
许氏惶恐不已,却不知所措,掩嘴泣呼:“夫君,夫君,切切不成妄动?”
千骑顿止于山下,祖逖挥着宽袖大步而往,刘浓紧随厥后,身后跟着祖薤与韩潜等将。山虽不高,林道却陡,且有陈年腐叶,人行于其间,又轻又软,身微寒,脚略滑。韩潜唯恐祖逖出错,扑灭了火把,阵阵松香味漫绕缓缭。
待至山颠,面前豁然开畅,斜月衔亭,星光灿烂,四野不闻他声,唯余清风漫耳,亦作柔嫩。祖逖走到亭中,随便以宽袖扫了扫亭中落叶与草絮,一屁股坐下来,背靠着亭柱喘气,并向刘浓招了招手:“来,瞻箦,且来……”
诸将遥候于亭外,刘浓吸了一口气,徐沉于胸,环环一荡,待神清气朗之时,迈入亭中。亭不大,祖逖斜躺一角,占却三成,祖薤跪坐于其父身侧,复占两成。刘浓身形颀长且着铁甲,占地甚广,几尽五成,蓦地间,似触一物,从速缩了缩脚,紧贴亭柱,挪得些许间隔。
“诺。”
殿外,夕照湮尽,新月悄起,洒落一地悠悠水光,韩潜等将无一人拜别,犹自矗立于水月下,影子斜长,微冷中藏着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