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焉吐了吐舌头,心道:‘红筱阿姐好短长,如果晴焉,扛也扛不出来,说不得,说不得倒会教矮案压,压扁……’见矮案已然置放,当即,入室抱出一卷白苇席,细细的铺展于树下。
这时,晴焉仓促由院外而回,人尚未进院,声音已然扬起:“小娘子,婢子候了好久,刘中郎也未归,婢子脚酸了,手也酸了,咦……”瞥见荀娘子也在,面上蓦地一红。
荀娘子捏拳于唇下,重重一声假咳。
待将至县公署,新月如镰,高挂于天。郭璞等伴同人士,纷繁作分袂去,刘中郎翻身上马,牵着飞雪安步于月下。
荀娘子秀眉飞挑,下认识地便欲辩驳,却又因心中莫名震惊,竟然无言以对。
“格格,刘中郎,梨花美乎,君不见乎,唯余我家小娘子也……”
荀娘子挑了挑眉,忍俊不住,笑了笑,心道:‘洛羽常言,晴焉乃是蠢婢……’抿了抿嘴,按膝而起,看了看天气,对桥游思道:“候他何为,他出巡汝南诸坞,劝耕农桑,本日一定会归。纵使返来,想必已入夜。”
小女郎摇了点头,将落花摁入画中,别在月下,轻柔笑道:“郎君们酒后常作豪语,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此忧乃何也,依游思度之,不过乃忧人自扰尔……”说着,想起了昔日,刘中郎与阿兄也咏过此诗,悄悄一笑:“各有所取,各有所寄,游思寄怀他,取我心喜,有何必哉?”
柔然公主未听懂,但她能读懂桥游思的眸子,重重的点着头,公开里,却紧紧的拽着小拳头。她来上蔡半载不足了,初时的别致早被思念尽覆,她早想逃了,何如却不知该逃向那边,此地离大漠、草原好远,好远,远的令人不敢设想。何况,她是刘浓的俘虏,按柔然风俗,她是他的人了,可,可他却不要她了。是怕我再射他么,不会的,闾柔不射了……柔然公主内心好难过。
众女相处已有半载,桥游思极喜她活泼敬爱,细细一揣摩,问道:“闾柔思归乎?”
“刘,浓!”
桥游思跪坐于窗前,捧着金丝楠木小手炉,明眸秋瞳剪着帘外梨花,晴焉跪伏在她的身侧,将小娘子的三千秀发斜斜揽于怀中,如锻似乌锦,微小浅阳悄落其上,隐有悄悄玉莹活动。青梳三十二齿,仿佛和顺的手,缓缓拂过发端。
秋冬之色,落叶浮水,一枝梅花偷染墙,刘中郎身披铁甲着白袍,时而按剑徐行于雪,隔墙嗅梅;倏尔,牵着飞雪,徐行于月下,来到城中井前,俯视一盏月。
待点尽那最后一笔,桥游思鼻翼两侧滚着颗颗细汗,把笔缓缓一搁,揉了揉腕,眯着眼睛浸神入画,好似与刘中郎手牵动手,慢漫走过了春夏秋冬,年代静澜若斯,小女郎情不自禁的嫣然一笑。
“晴焉,不准笑话他……”
缕缕唤新,声声催绿。仿佛一方乐土,若与昔年相较,恍若两世。
廊上,红筱抱着牛角盔缓缓擦拭,瞥了一眼树下人,抿嘴一笑。晴焉款款拜别。
荀娘子笑道:“晴焉为何手酸?”
晴焉眼睛迷了迷,稍徐,弯着嘴角,把青梳伸入水盆中蘸了蘸,至中腹轻抹,将雪抹作锻,轻声道:“小娘子,稍后是作画呢,尚是行棋?亦或与闾柔放纸莺?”
“闾柔,观、画!”
晴焉道:“搭眉,故而手酸。”说着,作了个掂足搭眉的模样。
稍徐,刘中郎将来,英姿不凡的荀娘子来了,身后跟着甩着四条水辫的柔然公主。闾柔对琴棋诗画不感兴趣,却对牛角盔与铁甲影象犹深,不时的拔拔盔上的红缨,摸摸冰寒的甲衣,眨着大眼睛问东问西,红筱软软笑着,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