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噜!”
刘浓按膝直身,拂了拂箭袍下摆,然后重重一个顿首,沉声道:“回禀阿姐,刘浓想……所行,便是所愿!”
杨少柳顿住,小嘴微张,睫毛眨了两眨,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渐渐的顺着心中的恼意。很久很久,才把胸中的气恼给顺得无迹,说道:“也罢,我临时视作你志向高远!既是如此,便不成将身心荒废。本日起,需得闲游山川赴雅集,四周探友肄业,多作文章诗书。两年内,江东之地,须闻得你的名誉,而不是你幼时的甚么珠联生辉!待冠礼后,或可获得四品乡评,从而谋取清职……”
刘浓摇着头笑了笑,脱鞋入内。
杨少柳淡然道:“嗯,在建康设酒坊是功德,不过,为何是刘訚去,而不是李催?”
夜拂挑着灯碎步行于前,刘浓满腹苦衷随在后。
将将临了几句,刘浓掠眼一观,非论是气亦或是神皆有不敷。非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此时难以埋头,心不静则气乱,气不顺则笔滞。
因是简画,刘浓行笔以顺锋居多,寥寥几笔,便已将画意勾出。逆锋再推,勾笔成束,点墨淡染,不过一个时候,画作便成。
刘浓被灯光一灼,回过神来,歉然一笑与夜拂道别。
沉香卷浮,画屏生影。
静而无声。
顿首道:“谢过阿姐,便依阿姐之言!”
刘浓笑道:“如果困了,就早点去歇着!”
刘浓微眯着眼,身子亦跟着今后略仰。细细一思,只觉她彻夜所言,字字句句皆似言外有指,也实在拿捏不准她心中到底在想些甚么。而本身的志向?自向来到这个人间,他谋士族、建庄园、读诗书、蓄武曲,一日亦不敢懒惰。
“小郎君……”碎湖身子猛地一颤,眼底酸酸的,眼泪就快掉下来,暗道:小郎君不喜好我,赶我走呢,我走不走?
他已经来了一会,可杨少柳只顾着看简,仿似底子就没重视他,只得低声道:“阿姐,不知唤我何事?”
“这……”
半响,杨少柳又道:“虽说商贾乃世事之末,若无士族依托,亦极易遭人谋夺。可你需知:患生于欲,而民气难测也!刘訚固然精互市事,但李催一家俱在庄中,论亲议厚,皆要强过刘訚。”
有人在帷幔里低吟,声音懵懵的,像是没睡醒。刘浓想再唤一声,可嗓子是哑的,唤不出来;心中则是狂乱非常,有个小人跳来跳去。
其所求者,不成不准;许之而反,不必可与;求之而不准,必将自绝;许而不与,其曲在己……
帷幔中的人完整醒了,随后,一只素白如玉的手疾疾挑开帷幔,粉色的中衣顺动手腕一起下滑至胳膊,暴露嫩嫩的雪藕。
洛阳,洛阳!
强压住心跳,迈前一步,正欲挑幔,手中的剑触倒了香炉。
“嗯。”
杨少柳一语深长,刘浓听得慎重,俱是牢服膺心:唉,离成冠最多两年了,如她所言,我须得四方拜友,肄业名师,多行雅事;最好,再著一些文章和诗书,以期能得中正青睐看中,赐与好评。然后,才有一展志向的机遇啊。还好,现在我已是士族,比那四十多岁还在搬砖以明志的陶侃强多了。
往里走,书室亦无人!
沉香熏人,卷起烟雾寮魂,刘浓的思路亦随其伸展。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刘浓,轻问:“莫非,你的志向,便只是想做个大族翁不成?!”
陶侃,西晋末、东晋初的大名士,大将军。平生极其盘曲:幼时负志,聪明过人!何如身为豪门,前三十年皆为浊吏,郁郁不得志,熬到六十岁方才因战王敦而成名,最后晋升大司马,建立陶氏士族,陶渊明便是他的曾孙。如此,亦是东晋寒家世一人矣,士族门阀品级森森!没有士族身份,想要出头,谈何轻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