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画之人不语,含笑。提笔一勾,笔下飞出一只秋燕。
世人闻声而观,只见在那山顶突石之上,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展开双手作翅翱翔。其状危危,其色苍苍,其意惶惑。
郭璞被王导僻为参军,庾亮则在镇东将军府任职,而他的老爹正在谋取会稽太守。
有人行于山腰,摆布皆是俊颜,他的右手,则牵着一个青袍小郎君。那小郎君长得极是神秀,一对卧蚕眉,傲视生风。双眼则似点漆,中有一点星透。唇薄似纸,开合即剪。登山极耗脚力,此时这小郎君额上渗着细汗,被阳光一辉,更见珠润。
这时,有一队牛车行至山下,挑帘而出几小我,一名浑身素白的美妇遥领于前,踩着蓝丝履,拾青石而上。
想到这里,心中蓦地生起一种心境,极想登高北望,制都制不住。悄悄走到了潭侧,引丛而远,来到一处悬壁之前。悬壁有飞石,突飞于深渊之上。崖前,则是极目广宽,山川大地都被一眼尽收,不远处的建邺城静伏于茫茫。略一转眼,便放目往北。
作画之人叫郭璞,字景纯。郭璞好古奇,精天文、历算,极擅赋诗。最擅占卜,曾于王导占得一卦,为雷。说王导要被雷劈,需得西行十里,找株柏树,截取称身是非,放在枕头之侧。王导服从,公然,不出几日,那株柏树便被雷劈了,一时名声极隆。
俊美郎君眉锋拔挑,再赞:“此举,魂似曹不兴!没想到景纯兄不但擅诗赋、卜算,更有此神来笔锋啊。”
朱焘正在腊梅前,几翻点头苦思而无果,猛地一个转眼,瞥见了美妇身后的一个小郎君,神采一愣,随后大喜。
此中又以北地南渡的世家居多,江东本地的顾氏与贺氏,在顾毗和贺循的带领下,遥行而往。诸如陆氏、张氏则不见,朱氏亦只要寥寥前去。陆玩自称抱病不予前行,更叮咛自家后辈不得前去。北地之伧,澎湃而来,我江东陆氏岂可于其同栖于林。
朱焘浓眉竖拧,佯怒道:“前次郗公说你作得好诗,现在你却说不会。怎地,莫不是看不起我朱焘?”
红日初升,挂在东角,投下道道彩虹衔着新亭翠峰。山道多柳,柳夹青石宛转而呈上,随路漫延的尽是风采翩翩之辈。
朱焘眉头一跳,拍掌大赞:“妙哉,第一句便如此夺魂,愿闻下文!”
朱紫笑而不答,倒是那青袍小郎君,眉眼飞挑,一双眼睛大放光芒,似见到了极其猎奇之事。
朱焘跟着刘浓而至,此时他已晓得这个素白美妇是谁,朝着卫夫人便欲施礼。卫夫人挑眉眯眼,却缓缓点头。
突地,有人惊呼:“王公,快看!”
侍从奇道:“郎君,王公还未至,为何此时便要作诗?”
素白美妇眉间微疑,朝身后的小郎君微一歪头,问道:“你熟谙?”
“吁……”
朱焘的侍从问道:“郎君,你不是说我们本日不上山,只在这山下作诗几首,便要拜别的吗?”
因而,俩人便行互辩。几句比武下来,那庾亮口齿聪明,岂是他这久居深门,只知闭门作画的人可比。未几时,便败鄙人风。
将笔一扔,牵着刘浓的手,笑道:“如此佳才,岂可湮湮于人海。走吧,我们山上,让那些浊浊之子,都识得你的风彩!”
这时,上山之人,瞥见这里聚众而围。人皆有好观之性,便鱼贯而行,前来瞻观。未几时,潭边便围满了人。有人嫌站着不雅,便让侍从抬结案椅,摆上酒食,边看边饮边论。如此一来,大师纷繁效仿,幸亏这清潭四周皆是青草高山,又周遭颇广,方才气容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