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跪在案畔,冷静繁忙,素手交叉间,不时闻得冠缨轻触声。那人将神情扭捏的小绮月放下来,牵着她的手,沉默走到窗前,揭开帘,推开窗,阵阵雪风劈面来,令民气神寸寸绽放,凝目一看,但见风韵妖娆、雪蝶光辉。
“呀,郎君醒了。”名唤织素的女子神情微惊,当即牵着小女孩,挑开湘妃帘,踏入室中。
“郎君,谨慎风寒。”织素捧着一件簇羽鹤氅走出去,冷静将氅给那人披在身上,抚平每一个褶皱,指间轻柔若羽,仿若深怕伤着那人,转眼时,见鹤纸窗并未掩牢,窗棱已浑白,乌墨色的矮案上浅埋着一层雪,她颀长的眉皱起来,唤过一名女婢,歪头问道:“洛羽呢?”
“郎君……”身后传来轻唤,众女已将物什备好。那人剑眉一放,洒然轻笑,落座于案。
“唉……”那人长长一叹,鼻子颤了两下,皱着眉头,端起陶盏,咕噜噜一阵饮。身边的小绮月定定的看着他,细眉轻挑,小嘴微张,晶莹苗条的鼻子,一抽一抽,心道:‘好苦,好苦,寄父真不幸……’想着,想着,吐了吐舌头。
“莫逃,莫逃,洛羽莫逃……”
织素眉心一颤,将窗半掩,拉下蔷薇细帘,用手将矮案上的雪抹了,将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婢女递手炉过来,伸手接了,捧着滚烫的手炉捂了捂,待手上寒意尽去,走到烛案边,跪坐于苇席中,拾起精美的烛剪,探剪将旧芯一剪,遂后,歪着头瞅了瞅燕踏兰花熏香炉,见内里已浅积一尘灰,转头看了两名婢女一眼,冷静一叹,把隔夜旧灰卸了,将寥娜残香灭了,复燃新香,待暗香如徐之际,抬起脸来,朝着那人温婉一笑:“郎君,伤筋动骨一百日,现在筋尚未聚,骨尚未阖,切切不成……”
“绮月……”阁房有人回应,其声清冷,略带多少黯哑。
细笔雍娟,笔迹婉约:“博收群史,得古名姬二十余人,共成一卷,尚未删定,不敢上呈。摹锺繇三帖,愧未似为恨,直欲废书耳。酷寒知体更佳为慰……”
如此三翻,那人嘴角笑意更浓,撩起袍摆,落座于矮案一侧,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帖,往案上悄悄一搁,笑道:“绮月,且来摹帖。”
入得书室,那人却并未止步,织素柳眉一皱,欲言又止。厥后,那人阔步行至外室,将半掩的门推开,一步踏入雪色六合中。室外,簇雪纷繁,缠着玉桂,绕着朱廊。廊内廊外,仿若铺得厚厚一层白绒席。
院中颇静,唯余雪蝶拍窗惊帘,浑身裹素的女子抱着木盘转廊而来,萝裙扫雪之际,踩落浅痕一行。待至阶上,抬起手腕抹了抹额间细汗,继而俯身倾耳,细细一听,但觉室内一派安然,眸子一弯,悄悄叩了叩门。
织素抿嘴一笑,跪在他的面前,奉上香气四溢的木盘,柔声道:“郎君,药虽苦,然益身,不成不饮。”
“雀巴,吉哈啦雀巴……”(未完待续。)
“嗯,雪兔……”小女孩重重的点了点头,脸颊的垂云流苏轻颤不休,继而,抬着小面庞,借着烛火与雪窗,打量着寄父。但见寄父神采略显惨白,剑眉微微皱着,昔日星辉如海的凤眼也半眯着,好似正渐渐堕入深思。
“吱,吱吱……”
那人嘴上笑容更浓,紧了紧肩上鹤氅。
如此一幕,格外静湛、安然。
“勿需担忧,吾已尽好。”那人挥手打断了织素的话,将小绮月抱起来,凝睇着小绮月身上的红斗蓬,亦不知想到甚,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悄悄笑起来。
小女孩脚步踩得缓慢,待转过梅花映雪屏,行至中室口,未有弯身,两只小脚相互一噌,刺着雪莲的青丝履即作一软,洁白小萝袜踩着同色苇席,欢畅的奔过书室,直入阁房,揉身至木榻边,一把拉着坐在床边的人双手,娇声道:“寄父,本日雪浓,捉雪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