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谢奕大笑。桓温亦笑。满岭血甲俱笑。
是夜,石虎尽起雄师,由四周八方狂冲长蛇岭。
“杀敌,杀敌……”
“嗵,嗵嗵……”恰于此时,金鼓裂响如雷爆,桓温裂了裂嘴,骂道:“石虎贼厮,时至现在,尚且擂鼓如雨,若,若……”
谢奕摆了摆手,却挥落一窜血珠。俩个血人,你看着我,我瞅着你,继而,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笑毕,两只带血的铁手紧握在一起,互一使力,同时借力而起。谢奕拾起长枪,桓温拔起铁锋,俩人肩并着肩,一任冷月刮骨,一任朔风裂袍。突地,谢奕纵枪吼道:“众将士,我等已无路可退矣!”
“援,援,救兵……”蓦地,南面跌跌撞撞的奔来一名晋军,耳朵缺了一只,扬着仅余的三根手指,指向南边……(未完待续。)
“无奕……”桓温大步跨上飞石,浑身高低犹若血浇,分裂的甲胄滚血如溪,每行一步,地上便多一滩血痕。待至谢奕身侧,猛力一插长枪,凝着岭下火海,沉声道:“无奕,彻夜,石虎必将倾军逆取!白天数役,我军尚存不敷万五!”
桓温抖了抖眉,将挂在肩头的一截血肠扯下,绕动手指打着转,吐息沉重,目光冷凛:“无奕,石虎纵军强取,其状猖獗,其势绝然,其间必有深意!是故,吾料瞻箦定然正衔尾追来,我等若可守得日出,或将逆转战局!”
冷月,冷冷的谛视这统统。殛毙,杀不尽的人头,填不满的血恨,喊杀声,充荡月夜。长蛇岭方园不过数里,却由头至尾,每一寸都在滴血,每一寸都在颤栗。头颅不时飞起,状若寒鸟乍惊……断肢不住抛落,好似风拆草人……
“唰唰唰……”金鼓震天,填耳塞胸。万蹄卷海,踏破风云,长枪如雪,挑落人头如雨落。
“日出,江南日出红胜火……”谢奕死力的展开眼皮,钩月静洒冷辉,在他的眼中,却尽为一片血雾,概因他眼角的伤正不住的向外溢血。遂,抬起手掌,抹了一把脸,血水顺着掌缝涔涔而下,霎那间,浑身的泛力感层层袭来,情不自禁的一声低吟。
血,血莲盛放……
“杀尽胡酋,杀尽胡头……”
“嗵嗵嗵……”
石头上,一名晋军踏足仰身,箭至满月,脱弦疾飞,一名胡人回声即倒,晋军正欲复弦,喉咙间却蓦地一凉,已中一箭,无边痛意传来,他却未倒,反而将身一跳,扑向石下胡人,将死之时,抖擞浑身余力,猛地一口咬向胡人喉咙……
待至岭上,日头即落,谢奕铁盔已不知却向,胸甲扎着一箭,法度沉滞如泥,柱着滴血长枪,站在石头上,放眼一看,只见岭下火束燃海,人声鼎沸。火海中,模糊可见有一骑正行奔来窜去,每至一地,即闻狂吼撕天,明显此人便是石虎。
全军危矣!便在此时,桓温奋铤长枪,引五千精骑扑出大阵,历经喋血死战,将合围之势硬生生戳开一条缝!谢奕当机立断,携残军疾窜长蛇岭。岭势不高,由下至上不及百步,岭中树木不盛,光秃秃的翘头摆尾,仿佛一条举头据敌的长蛇。
“放箭!!”
闻言,满山漫野的黑甲神情一怔,扭头望向飞石,却见桓温哈哈一笑,枪指斜月,狂吼道:“众将士,苍月在上,冥土鄙人,桓温彻夜得与诸君共亡于此,何其幸哉!”
“共亡于此,何其幸哉!!!”月光下,满山黑甲扬刀的扬刀,振枪的振枪,崩弦的崩弦,仰天嘶喊!即使卧于草丛者,即便断肢不全者,亦盘跚而起,纵声吼怒!
岭下,石虎看着退浪如潮的人海,眉梢抽搐不休,暗中将牙帮咬得格格响。不过百步秃岭,七万雄师合围剿袭,血战终夜,却犹未可得。“蹄它,蹄它……”马蹄沉重,浑身轻颤,斜仰着头,半眯着眼,盯视那石头上的大旗,唯见旗号泛动、无声泄裂,心中狂怒不已,嘴里却道:“壮哉!猛士矣!如此悍卒,环球罕见!”言至此处,一顿,淡然扫过面前诸将,指着岭上大旗,冷声道:“半个时候后,吾当斩断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