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费城境内,谢奕欲引军入城,据城以抗,焉知,桓温却奉告费城已化为齑粉。谢奕始料未及,到得此时,方敢笃定石虎并非为图刘浓,实乃谋己。现在虽知,然为时已晚,经得数十里追击,石虎雄师已呈半合之势,明显欲将镇北军尽歼于此!
待至岭上,日头即落,谢奕铁盔已不知却向,胸甲扎着一箭,法度沉滞如泥,柱着滴血长枪,站在石头上,放眼一看,只见岭下火束燃海,人声鼎沸。火海中,模糊可见有一骑正行奔来窜去,每至一地,即闻狂吼撕天,明显此人便是石虎。
“唷嗬,唷嗬……”
“杀啊……”谢奕背抵着巨石,猛力一脚将面前胡人揣翻,探枪一扎,正中胡人胸膛,殊不知,锋利的枪尖早已断折,唯余枪杆岂可透甲?!便在此时,那胡人愣了一愣,继而,裂嘴一笑,挥起弯刀。“唰!”弯刀尚未尽扬,胡人头颅已然飞起,一个血人将那无头之尸揣在半边,提着长刀,奔向谢奕,嘴里则叫道:“无奕,无奕,日已起,日已起……”
“嗵嗵嗵……”
“放箭!!”
血,血莲盛放……
“杀敌,杀敌……”
“共亡于此,何其幸哉!!!”月光下,满山黑甲扬刀的扬刀,振枪的振枪,崩弦的崩弦,仰天嘶喊!即使卧于草丛者,即便断肢不全者,亦盘跚而起,纵声吼怒!
“元子,尚,另不足力否?”谢奕看着浪海复来,挣扎着起家,拖着长枪,挪向来敌。
“蹄它,蹄它,霹雷隆……”
山呼如潮涌,稍徐,待得四野归静,谢奕踏前一步,枪指岭下漫野卷来的雄师,叫道:“众将士,谢奕但有一息尚存,绝非后背朝天!现在,敌海欲覆,狂浪澎湃!诸君,随我杀敌!”言罢,将身一窜,跳下飞石,横打长枪,奔向来敌。
“且大家裹伤。”这时,石虎已撤走目光,奔行于十里大营。谢奕喘了一口气,却吐出一口血,一屁股坐在地上,朔风刺耳,却不觉酷寒,慢眼看向身周佐近,但见身披黑甲的将士们柱着长枪,倚着石块,卧于草丛,沉重的喘气声,轻微的嗟叹声,伴着吱吱虫鸣声……耳中百音参杂,面前人影如鬼,谢奕嘴角却裂出一丝笑,拍了拍桓温的肩:“元子,悔否?”
桓温眉上中刀,正冒着汩汩鲜血,抹了一把脸,笑道:“无奕,人生百年,何人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