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暗自好笑,不动声色的上前,接过桐油簦,稍一用力,“啪”的一下翻开,笑道:“锁得死了,待今后润些桐油吧!”
“嗯……”
“噗嗤……”
刘浓缓缓沉得一口气,见那丛大紫已飘幔而出,几个疾步追上,在身后揖手道:“顾小娘子急欲归家,援手之恩无觉得谢,容刘浓送饯十里,可否?”
李催稍作策画,按膝阖首,沉声道:“小郎君,这些年来,李催与江东庶族打的交道很多,凡是这些家属皆有犯警暗例在身。与其待他来,莫若我们先至乌程。”
顾荟蔚在她肩上借力一按,紫裙轻皱款款飘下,右手则捏着一把桐油簦,漫不经心掠得刘浓一眼,顺手便想将簦撑开,不知是否因簦骨卡住,竟几番也撑不开。侍墨从速帮手,两人合力还是不开。
错身而过,很久很久,侍墨仍然未将那半眨的眼睛眨下来,蓦地惊赞:“小娘子,此人好美!是仙子下凡么?”
“不消,另有他事!”
刚才她行的是手拜礼,为女子见长辈所行最昌大之礼节。虽说他们二人常有锦囊来往,可仍未交好至这般境地啊!何况她尚是顾氏女郎,江东顶级门阀,而华亭刘氏只是次等士族。
“小娘子,为何不奉告他呢?”
将笔一搁,十指交叉向外用力缓推,便闻得指节格格作响。碎湖、来福、李催三人由前院而来,碎湖刚一进室,便朝着墨璃点头表示。
刘浓正想答车送,一眼瞅见她细眉欲凝,从速改口。公然,一听步送,正在暗聚的锋锐渐渐散去,随后闻声她轻声道:“我行车,你步送!”
刘氏从速将顾荟蔚扶起来,浅笑着细细打量,真是个斑斓的世家女郎,非论身姿尚是仪态皆若晶露薄透,鲜艳中带着明丽。摄民气魄的眼睛,吵嘴莹澈;神态则文静若画、端庄高雅。越看,刘氏心中愈忐忑,心道:唉,就是家世太高啊,上回郗氏女儿便嫌我刘氏,这顾氏亦半点不比郗氏差!虎头,可再经不得人嫌了……
顾荟蔚叠在腰间的十指颤抖不断,半晌,淡然道:“理应如此……”
顾荟蔚悄悄的坐在车中,两眼若明湖,清澈有灵。五层滚边的深衣,衬得她的腰身如水洗,婀娜多姿,而此时她的食斧正伏在腰间缓扣、缓扣。
林间有蝉鸣,理应吵杂。可顾荟蔚心中却极静,悄悄瞥一眼三步外的人,见他嘴角仿若永久带着那淡淡的笑意,亦不知在想甚!若说这笑,她是不喜的,偶然作真偶然作假,教人很难辩出真伪。一如他的玄谈,时尔通俗让人捉摸不得,倏尔执迷教人感概不得。明显君子如玉,却一眼不成洞尽。
言罢,便欲携刘氏出帐。
“好的!”
“吱吱!”
两把桐油簦分离。
嗯?怎会!
牛车内。
刘浓目送牛车遥杳,回身行向本身的牛车。待至车旁,蓦地恍觉,本技艺中竟尚捉着桐油簦,刚才竟健忘将它偿还顾荟蔚了,此时再追已然来不及。
“当然!”
“啊,小娘子,我又错了吗?”
顾荟蔚被她看得略窘,多少亦明白一些,暗中稍稍稳住庞大的思路,见刘氏仍只顾着愣笑,便看着那像个木头普通伫着的刘浓,淡声道:“刘郎君,伯母身子弱尚未尽好,家中如果备得石斛,可作其为茶饮。若无,地骨皮、竹叶心亦可……”
步行渐渐,一时皆无言。
刘浓挥着大袖,疾行在富丽的牛车三步以外,淡定笑道:“嗯,心静天然凉!来福,缓缓吐气和练剑一样。等我们归去,我便让碎湖制作些白纱袍,你们夏季披着便不会过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