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来人走到近前,待见仅来三人、一辆牛车,再无他物以后,刀眉一竖,凝睇丁青矜三息,继尔冷冷一哼,一拂青袖,回身便去。
丁青矜稳了稳神,快步绕过盛容的槐树,恭敬的递上拜帖,拜帖当然便是那封留书。守门侍从看也未看她一眼,持着帖回身入内。
“此子,不成截之!”
“十倍,便是百倍亦不成,汝可知,此事关乎……”
捧着留书,丁青矜暗觉六合皆在扭转,兰陵萧氏……
“耽兄……”
恰于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脆中带软,熟谙致极,刘浓闻声一震,缓缓回顾,仓促一眼。一眼便见在那一排槐树的绝顶,有人站在辕上,手捉青玉笛。
刘浓慢悠悠的走过来,漫不经心的打量庄外风景。兰陵萧氏商事贯穿于南北,江东各郡、首要关隘皆有其商庄,只是大多是暗庄,此庄便是其一。
来福捧着锦盒,沉默站在身后,神态与刘浓相差仿佛,都是那般淡然。
丁青矜的牛车路过商肆未停,绕过门口转入弄巷中,弄巷深森,夏风掀起槐叶唰来一阵清冷。越往里走,清幽愈胜,丁青矜却心乱如麻,瞅了瞅劈面闭着眼睛的刘浓,欲言又止。丁氏商船翻覆于大江口,押船的侍从尽亡,族兄丁异亦未归,怕是也溺亡于水。动静传至丹阳后,丁青矜又悲又惊,从速命人去江中打捞布匹,何如去得太晚,十亭仅余两亭,便是剩下两亭也被江水泡坏。
“慢……”
“稍安勿燥,便如此。”
“礼,礼品……”丁青矜一愣,脱口道:“华亭琉璃确乃贵重之物,然,然……”
糯糯的声音至廊角响起,一个年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格格笑着奔来。刘耽蹲下身,一把将小女孩揽在怀中,顺手顶在了肩上,柔声笑道:“令姜,想做甚?”
勿忧,怎可不忧?丁青矜下认识的将双手端在腰间,尽力坐直身子,万福道:“刘郎君,真,真不消带上财帛么?如果五倍不及,只需半月,丁氏可十倍奉上。”在商言商,丁青矜深知其理,现下她只盼将此事停歇,兰陵萧氏乃江东顶级门阀,丁氏岂敢获咎。
而祸不但行,这一船锦缎乃与丁氏合作多年的大户订购,订金早下,交货之日已至。来人上门领货,丁青矜交不出货,欲退还订金。殊不知,往年极是驯良的大户却刹时变了脸,宣称如果交不出货,便亡丁氏一族。丁青矜大惊,尽起商肆内统统财物,欲五倍返还,来人拂袖而去,留下一书,言:三日内,见货!
“阿父,阿父,令姜想……”
想着,想着,丁青矜长年经商所锻铸的沉稳一扫而光,只余下慌乱,垂垂的,连手脚都开端悄悄颤抖。
刘熏冷声道:“耽兄欺弟不知乎?昔年,若非耽兄以家属名誉作由苦劝家主,家主岂会容那弃子安闲长成!现在,弃子已成患,事关我沛郡刘氏族誉,耽兄岂可再行妇人之仁!”
丁青矜暗叹一声,不知怎地心中升腾起一阵恼意,既恼丁氏赶上此事,又恼面前的美鹤,横了他一眼,心道:他,他老是这般,天踏亦不惊的,高傲的让人恼。
如果,那,那便欠他太多……
丹阳尹刘耽坐在矮案后,捉着画笔,笔尖点满松烟墨,荡动手腕,于画纸上来回推染。画中,雪洋纷繁而洒,落满梅树冰雪身,枝头斜伸,各绽一簇樱红。
画毕,提笔于画侧,疾疾荡腕,书下一行小字:‘梅花似雪,似与不似,皆是奇绝。’
刘熏神情几番窜改,终是想起此事非同小可,岂可胡言,当即揖手道:“耽兄莫恼,熏弟再不敢就此事胡言,只是那刘氏子却不成放纵。”
刘熏怒道:“此乃我沛郡刘氏私事,与王谢何干?”言至此处,想起一事,嘲笑道:“知也,知也,耽兄年初曾带小令姜至山阴,听闻小令姜与谢氏麒麟儿小谢安颇是相投,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