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瞻揽须在怀,放声而笑,随后细观美郎君,只见其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中有锋芒隐透,与昔年弱冠时的本身何其类似,愈看愈喜,笑道:“甚好,不避己之所缺,是为君子美德。但是,切不成过谦,过谦则失锐性。便如汝所言:胸中若无万军,何言锵锵?嗯,汝有所不知,日前吾曾于兰亭之颠,得闻汝操琴以鸣志!其势若崩,其志非小啊……”
走到矮案后款款落座,案上置着厚厚的各式赋税账薄,素手翻阅时,嘴唇开阖,微微吟蛾,秀眉微蹙。
纪瞻将凉茶碗缓缓一搁,目光则始终盯着刘浓,半晌,渭然叹道:“华亭美鹤,后生可畏也!”
突地,侍于身后的抹勺斜指着远方,喜道:“小娘子,小娘子不消伤啦,快看!”
碧绿的荷潭中浮着一叶蓬船,老者坐于船头,缓缓捋着胸前的银须,目光掠过道口时,微微一滞,随后侧首笑道:“有客至,回吧。”
轻舟逐叶,分水而走。
李催按着膝打量着两月未见的女儿,心道:嗯。愈来愈像个真正的大管事了……
闻听此言,李催眉色大惊,委实按耐不住,快速起家,喝道:“碎湖,休得胡为!你可曾核算过庄中赋税及各项用度?小郎君让你做大管事,并非……”
嗯……
“唉……”
雄建的侍从重重顿首,将手中的竹秆猛力向下一撑。
“噗!”
刘浓揖手道:“郡守过誉也,刘浓不过坐而论兵,怎敌纪郡守当年横戈立马、直破石胡之威也!”
待得罗环远远的去了,碎湖再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随后竟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
“阿爹。”
罗环惊道:“碎湖,此言当真?”
“啪!”
月洞口衣衫闲逛,阿父与祖父连袂行来。
“噗嗤!”
仓促阅过信,脸上的笑意更暖,将信纸合在胸前,眼底却垂垂漫蕴起水雾。
一声鞭响,青牛拉出车厢驶向庄园,待至近前处,辕上的白袍翻身落在一侧,将正帘一挑,笑道:“小郎君,到咯。”
“放心,罗环自有罗环之法,保管他惹不出事来!”
华亭陆氏庄园,阵阵鹤声回旋于空。本日是丧生于洛阳的陆云、陆机祭日,每逢此时,陆氏后辈便会至华亭庄园,命人将潭中之鹤惊起。令其长唳鸣啼,好教已逝之人复闻鹤唳而无憾。
纪瞻长眉一挑,再道:“何为地?”
言至此处,稍顿,干咳一声。目光盯着案上冉冉娜娜的芥香,略作一想,再道:“碎湖,依罗环之见。嫣醉择的十五人理应归属西楼……而小郎君临走前,曾有言:待得来年,将增加刀曲……”
一队雄浑的白袍按刀而过,领首者恰是罗环,阿爹走在他的侧面,两人低声细语,似正在说着甚。
“咦!”
“妙在何矣?”
“嗯,晓得了。”
“四千缗?!”
秋鹤划过天涯,回旋于华亭刘氏上方,而后展翅掠向远方。
一人问,一人答。
一品沉香换得三遍。
啊?!
“七哥!”
碎湖岂会不知他在想甚,微微一笑:“罗首级但去无妨,不过张平,需得慎重措置,小郎君来信也曾问及。”
纪瞻捧着茶碗,悄悄一吹,而后浅浅抿得一口,未答他言,反再问道:“四势四机,何为气机?”
刘浓站在辕上微一打量,而后踏着小矮凳下车,徐步行至阶前。对口门的侍从稍作拱手,笑道:“华亭刘浓前来拜见纪郡守,劳烦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