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思眉头一皱,心想:‘何事,竟教她乱了方寸,连端庄礼节也不顾了?’
“主母。”
“北宫奉令!”一个高眉深目标部曲按刀阖首,他是罗环新近汲引的副首级。
曲平眉梢一跳,想起了小静娈的笑容,弯身道:“曲平奉令!”
杨少柳眉头凝得更紧,自碎湖做庄中大管事以来,鲜少见她这般失态,心机刹时数转,细眉飞挑,伸指在案上一扣,问道:“但是阿弟有事?”
李宽踌躇道:“这,阿……”
杨少柳娇声道:“命李宽带五十人,着甲挎刀,三十人镇守庄中,二十人锁道,不准收支。”
来福跨进室中,抹了一把满脸的雪,还未见着人便笑道:“小郎君,本年还是按往年例么?每人两百钱,一壶酒,两刀肉脯,野味归自家。”
“且随我来!”
西楼,夜烛刚起。
“小娘子,婢子,婢子……”
“无妨,娘亲那边自有我陪着,你也莫要担忧,山中凶兽早教庄中部曲一猎而尽,想必,想必……”杨少柳走来走去,欲落座于案后,却怎生也坐不下来,嘴里则气气地喃道:“阖族之主,阖家之主,怎生说也不听……”
嫣醉反问:“家中有客,他怎会来西楼?”
“瞒不住了,稍后便要致辞,阿弟若不现身,娘亲岂会不问?”
碎湖快步入内,绕屏风时走得太急,几乎带倒屏风一侧的烛台,来到近前也未见礼,嘴唇颤抖着,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刘氏站在中楼的廊上,心中惴惴难安,在她的身侧,巧思、留颜、研画、雪霁四婢环围,在她的楼下,一群白袍束着甲,带着刀,矗立在风雪中。
“是……”
杨少柳绾着堕马髻,袭着绛雪滚金对襟襦裙,端着双手冷静的行于灯光长廊,碎湖微微掉队半步。两人一起行来,寂静无声,统统人的目光跟着她们而流。
“那,那主母……”
李越颤声道:“小娘子莫恼,李越这便入山,但夜拂她们……”
“小郎君未归……”
杨少柳道:“娘亲,稍待。”随后回身面向院外,眸光将雪夜中上千人的眼睛一扫,娇声道:“且听真!”
晴焉比划动手指,乱七八糟的说道:“我家小娘子追兔子,兔子跑,刘郎君,刘郎君追去了,一向,一向未回……”
碎湖紧紧拽着暗伏于裙据中的拳头,目光不避不让,巧思与兰奴走上来,与她并肩站作一处;来福的眼睛越眯越细,紧盯着世人,右手探剑。
碎湖身子猛地一颤,晃了两晃,站不住脚,要倒,掌着身侧屏风,稳住,扣着屏风的指节惨白若纸,用力一撑,借着力量埋头向前。
而院外,火光簇簇,统统的耕户、荫户们都在仰首翘望着中楼。
杨少柳将将换过衣衫,穿戴绛雪对襟襦裙,坐于案前看书。夜拂跪在她的身后,揽着她长达一步有半的青丝,以一把楠木小梳仔细绾、细绾。
……
“已有三个半时候!”
“大管事!”
“小娘子来了……”
杨少柳款款万福,携挽上刘氏的左手,碎湖盈盈万福,站于刘氏右边。刘氏更不安了,急问:“柳儿,碎湖,虎头呢,虎头呢?”
桥小娘子?与小郎君在一起?
碎湖道:“小郎君,至今未归!”
杨少柳盯着矮案右边的楠木镂,内里有一件月白的袍子,上面的海棠她只绣好了一半,看着它,她的眼睑越伏越细,声音也细细的:“马上,率统统隐卫入山,生,要见人,殁,亦要见人。把你训的鹞鹰也带上,如果,如果它们连人都寻不着,留之何意?”又对三婢道:“你们,也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