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淡然一笑,拂了拂被雨打湿的袍摆,撑着桐油镫回身便走。
而刘浓之以是不受,非为别的,皆在他已为昔年受玉所伤……
半晌。
临别时,谢鲲得知刘浓已拜谢裒为师,大赞谢裒好眼力。他与周顗将在山阴滞留数日,便聘请刘浓今后至水庄时再聚。
谢鲲此时神情已复,闻言惊甚,哪敢与他图醉雨中。从速笑着制止道:“伯仁兄,此地雨烈风狂,怎合喝酒畅性?莫若以待今后,然否?”
刘浓心中打动,低声道:“谢过长辈,此酒乃华亭所酿,酒性如何,刘浓自知,倒是长辈……”
右边之人细细打量着刘浓,脸上洋满笑意,问道:“汝乃何家美郎君?”
“是,长辈。刘浓,来岁便至新亭。”
遂抹了一把酒渍,侧首向谢鲲笑道:“幼舆,刘郎君所言极是,凡是真人便若葛稚川求道向善,岂会眷顾流连于寰凡间,而此事已有先例,便如汉末之蚁,我等习经读史之人岂可尽信?更不成滋长其焰也!”一语沉沉,触民气神。
待至檐下,周顗摆布瞅了瞅,亦不管侍从尚未将苇席铺好,一屁股坐在水阶上,拍着大腿,叫道:“上酒,上酒,本日不醉不归。”
夏侯弘,灰飞烟灭。
右边之人是当今吏部尚书左仆射:汝南周氏,周顗、字伯仁,世袭武城侯,与大将军王敦自幼了解,但在北地时汝南周氏郡望远超琅玡王氏,王敦每次至其府上集会便会脸热情跳,忍不住用手扇之,人问何故,王敦答曰:‘见周侯英姿。愧不敢当席尔!’,北地轰倾以后,世家竞相南渡,王敦于豫章军府召周顗,相见时喜形忘色,人问何故,王敦答曰:‘今方与君同尔,再不复心涩。’
刘浓沉声作应,情不自禁的抬目而望,面前恍若揭示两株苍劲梨树,枝杆极古、似箭若剑。继尔梨树化作一朵白蔷薇,绰芍不群,孤显芳华;倏尔,卫世叔好似自蔷薇中踏步而出。朝着本身笑道:虎头,我若归,汝莫悲……
右边之人五十高低,天庭饱满,鼻似梁柱,唇如纸薄,浑身高低笼着富丽刺纹的乌袍,两眼开阖时,虽不见锋却洞民气神。
来福牵着马回望火树,轻抚着马脖,嘿嘿笑道:“小郎君,那厮言鬼神降罚,依来福之见,这天公所降之雷便是奖惩于他,不然岂会这般巧。”
稍徐。
一时候,两人此起彼伏放声作咏,借着《九歌、少司命》以喻卫叔宝,恰若美人已归云霄,劝君惜取本日,切莫哀痛于昨昔。
周顗缓缓展开眼睛,眼底锋芒一闪即逝,沉声道:“刘郎君此言甚是!道行有为。道善有为!这五斗米道恰若夜光报于鱼目以乱其道,窃道而行,妄惑信众,与正道已然尽情狂悖。但是,其道挑衅伪术,取信求利,若要制之,极难。”(夜光报于鱼目,鱼目混珠之由来,由晋。卢湛《赠刘琨》所出)
周顗则要前去纪瞻府上,对刘浓也是探其妙而深赏之,心道:‘此子沉着不若凡人,遇事不惊稳定,行事周到而有度,实为后起佳秀也!嗯,浑似美玉已作雕,合法与日同辉矣!’遂以腰玉相赠,何如美郎君却再三亦不肯授,只得作罢。
“嗯……”
“华亭刘浓?”
谢鲲提着雪毛麈两个疾步迈至刘浓身前,一把拽住刘浓衣袖,惊声问道:“华亭刘浓,珠联共辉?!叔宝半子?昔日美童……”语声稠浊,明显心中震惊。
三碗毕罢。
“妙哉!”
汝南周顗平生风骚浚雅书不堪书,然,刘浓知其另有一典,那便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谢鲲无法,故意与刘浓话旧,但晓得周顗有这端方癖好,对饮之时别的先且不管,首饮三大碗,饮尽以后再言,而他则常常借着三大碗酒便将对席之人灌得七八分酒,待别人酒后吐真言,再以观其言其行。是以只得瞅了瞅刘浓,低声叮嘱道:“此酒甚烈,徐饮徐放,三碗以后,或将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