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你胡说甚么呢?”丁翎非常头疼,也不想多解释,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娘和内人是真的病了,痴娘连孩子都没了,我能不照顾着她们么?这当口让我如何去看望你?怜儿你如果然心为我着想,就乖乖归去……”
丢几个钱打发她么?他把她当何为么人了?叫花子乞丐?他如何能这么做!
砰的一声,那道门就在她面前紧紧封闭了,王妩怜盯着紧闭的门板,呆怔了半晌,眼底蹿燃起两簇怒焰,蓦地就想到本身被婆家摈除出门时的场景,想到前夫嘴边那一丝嘲笑,心,被恨意啃噬着,她好不甘心!争了这么久,支出这很多,到头来连个门都进不去,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王妩怜挣扎着,不肯拜别,与丁翎在院子里胶葛了半晌,还是被他倔强地拖拽出去,直拽到小后门外,将骧儿往她怀里一丢,丁翎苦叹一声:“怜儿,你别闹了行不可?带着骧儿先归去!”话落,回身就想走,却又俄然想到甚么,回过甚来,看了看娘儿俩一眼,他从兜里取出几块大洋,抛给恋人。
丁翎惊出一身盗汗,蹿起家来,冲出里屋,刚奔进院子,只听得“扑通”一声响,像是有甚么东西落水了,放眼张望,却见痴娘就站在天井那头,仅着单衣,乌黑的素衫儿,纤细孱羸。
现在细想,本来是她着了痴娘的道儿!痴娘不就是舍弃了腹中的孩子,用一副不幸兮兮的模样,重又套牢了丈夫么!想不到,痴娘心机如此之深,当姐姐的都斗不过她!
“痴娘你做了甚么?”看到儿子颈项上的指痕,王妩怜目闪惊奇,扭头看向痴娘,却见她只是呆呆的,嘴里不断喃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刚才从井口溅出的水,打湿在了地上,令他踉跄了一下脚步,仿佛听到井里有些非常的响动,却来不及细看,他仓促忙忙地奔出小后门,一起追逐,却见痴娘不是往街面那头跑的,而是拐进了胡衕里。
“小姨坏!小姨是大好人!”骧儿抽泣着,又听娘亲在他耳边小小声隧道:“骧儿,我们不能就如许分开,来,娘抱你翻到墙头,你再偷着出来,帮娘翻开这门,娘出来找你小姨计帐!给骧儿出气!”
“归去等你么?”王妩怜已受够如许的日子、如许的等候了,熬到甚么时候才是个头?“你一日不来我就要等你一日,你百日不来我就要等你百日,你如果今后不来了呢?你知不晓得我有多恋慕痴娘,起码她还是你名正言顺的妻!与你长相厮守的人是她,你晓得我有多不甘心?这几日我盼呀盼,等呀等,等不到你来,你晓得我有多惊骇吗?”
“别怕!别怕!骧儿乖,要听娘的话!骧儿最乖了……”
王妩怜缓缓蹲下去,捧起孩子的脸,手指轻微的点在孩子颈项上,她看着骧儿脖子上尚未退去的掐痕,如有所思。
“带骧儿归去!”丁翎只是内心烦躁,也没有多想甚么,顺手抛下银洋,回身就进了门里。
“骧儿?你如何了?!”
“嗯?”丁翎嘴里恍惚地应对一声,日夜未眠,衣不解带地顾问着家中两个病人,他委实太累太乏了,送走了恋人,回到里屋,坐到椅子上一放松下来,眼皮子就耷拉了,不知不觉竟已睡去。
王妩怜一把抱起孩子,走到墙根,踩着一块能垫脚的石头,用力把孩子拖举到墙头,而后,伸长了手用力一推……
“四郎?四郎!你吓着骧儿了,快罢休!”
她赤着脚,站在水井边,低头盯着井水,微微疏松了的发髻、鬓发处仍插戴着那把新月梳,玉质的梳子,在西斜的落日光照下,模糊闪着亮光,闪得丁翎面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唤出声来,痴娘却似是发觉了他,竟然扭头就跑,拉开小后门,飞也似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