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奶娘立在门外的暗影处,连头都不敢抬,“奴婢……奴婢昨夜喂饱了静公子,便早早睡下……半夜醒来,预备再给静公子喂奶,谁晓得……谁晓得静公子不见了……”
丫环奉侍他洗了温水澡,将他送入内宅。
静公子是她独一的儿子,在母凭子贵的年代,也是她独一的但愿和依托,这都过了大半夜了,即便能找到,恐怕……孩子才三个月大,她越想越怕,顾不上与奶娘负气,忙一阵风似的向奶娘的屋子冲去。
吴氏顿时三魂去了二魂半,她疯子似的,一头一脸泥灰中,两眼已经板滞,来不及束起的长发,披垂在脸上,粉饰住一半的眼睛,显得有些阴沉,过了半响,她才挥动着双手,道:“找,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我的静儿找出来……你们这些废料、蠢材、狗主子……还不快找?”
他一时欢畅,早晨对于同僚们敬酒,几迩来者不拒,比新婚入洞房还要生猛,不过,待同僚们一一散去,张论方才感受酒意上涌,喝了几口温茶,勉强将酒气压下去。
“老爷我……今儿欢畅,”张论已经褪去了丫环方才给他穿上的薄稠衫,用力一扔,早不知扔到那边,“静儿为甚么不给奶娘带去?”
如许的事情,如何会产生在他张论身上?莫非是报应?
一名府丁游移了一下,随即飞奔而出。
按照大明律法,官员一概不得在任职地采办房产,主官必须住在当值的衙门,张论的居处,就是巡抚衙门,前面是措置公事的厅堂,前面才是他的住处,办起公事来,非常便当。
大明的言官具有传闻言事的权力,一贯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以讹传讹,如果让他们逮住把柄……
四川巡抚张论方才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同僚。
“老爷,”吴氏度量着婴儿,正侧身而睡,全部身子缩在锦被里,只暴露一张嫩滑的面庞,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更加娇俏,“静儿方才睡熟,谨慎不要吵醒了他……”
吴氏倒是神采一变,睡意顿消,仓猝摸黑穿衣下床,顾不得打扮打扮,抢开房门,“奶娘呢?如何回事?静儿找到了吗?”
朝廷经太长时候的考虑,昨日圣旨以下,张论因为剿匪有功,着升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与都察院主官左都御史只要一步之遥。
“飞刀留简?”
张论固然新晋为右都御史,是御史言官中的魁首人物,但大明的言官,有两套独立的体系,除了御史,另有六科给事,他们并不受左、右都御史的节制。
她亲身在床头的旮旯里寻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
成都,抚台衙门。
不过,见统统的奴婢都和张论一样,呆呆地不发一言,忙止住哭叫,双目在世人的脸上扫来扫去,但愿发明甚么端倪。
屋里亮着灯,数名奴婢正在翻箱倒柜寻觅着,有一名丫环钻入床底弄得一头一脸清灰,应当是没有发明目标,又绝望地从床下爬出来。
吴氏像是丢了灵魂,身子本就发软,站立尚且勉强,被张论一推,顿时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双脚乱蹬,恶妻似的叫着:“静儿,我的静儿呀……”
张论此时已经披衣下床,见府内哄哄哄的不成体统,不但皱起眉头骂道:“你们这些主子,都是干甚么吃的?三个月大的婴儿都照顾不好,我要你们何用?”来到奶娘的卧房,见吴氏披头披发,像是正在作法的道姑,眉头上现出一道深深的“三”字。
“这是静儿的肚兜,奴亲手给穿上的……”吴氏一把夺过肚兜,那边已经嚎啕大哭起来:“老爷,你要给妾身和静儿做主呀……”
“老爷,不好了,”内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应当是一名府丁,“静公子……静公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