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云也未几说话,上前几步停在蒲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沅君节哀。”
陆司令被走来的封少帅扶起,抽抽搭搭的将腰间别着的配枪取下,枪口对准本身拍在了封西云的手上。
封西云听到蜜斯两个字,刹时会心,晓得面前的人是谁,耳朵尖跟着红了。陆司令一辈子只娶了一房妻,老婆只给他生了一个闺女。
汽车轮子停在了陆宅的大门前,前后的车高低来十余个扛着枪的兵。他们沿着大门两排站好,等着正主儿从车高低来。
不对,比上海滩的女明星还要都雅些。
但是乱世当中贵爵将相宁有种乎, 扛大包的夫役得了奇遇,也能成带着军队打江山的司令。
“少帅,您可想好了?不能因为叫过陆司令一声岳丈,咱就把后半辈子搭出来。”
司令活着时,他们是亲信。司令死了,就都是等着上位的野心家了。
陆蜜斯听明白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街面上过往的行人都在往这里瞧,她也不好将封西云拦在门外,抱着胳膊微微侧身。
在故去的陆司令看来,发财了就要住上这类五进五出的大宅院,才叫气度。
封少帅一时不防,后退一步,昂首去看门上的牌匾,匾上陆字龙飞凤舞。
列队里有个新兵,还没练出来,站了一会儿工夫腿麻了,偏过甚偷偷的往车里看,揣摩着少帅如何还不出来。
“标致话叔叔我也不会说。”
(你他娘是谁?)
蜜斯是留英返来的新女性,别看模样姣美长得轻荏弱弱,很有棍骗性,性子和陆司令一个臭德行。
听闻陆司令怕老婆,一辈子就娶了一名妻,起家以后也没养外室小妾,那这小女人是谁啊?
故而蜜斯啊,不敢这么跟封少帅说话!
(再说一遍?)
陆蜜斯名唤沅君,这还是陆司令请大墨客给起的名字。
按着封少帅本来的筹算,是想对着陆司令的照片敬个军礼的。自古男儿跪六合跪贤人跪双亲,现在新式思惟涌入,男儿膝下有黄金,就是孔夫子也当不起他一跪。
守在一旁的小厮低声提示,眼下司令不在了,陆宅没了背景,不能获咎人的。
女子穿戴一身浅蓝色旗袍,脚踩高跟小皮鞋,露着半截白生生的小腿,声音也是脆。
本日驱车百里,即便里头真是个凶悍的小脚女人,他也要念着陆司令的这份恩典,娶返来供在家里。
说话时酒气熏天,眼底一片通红,陆司令推开封少帅,望着封宅内大大小小的客人目眦欲裂。
报纸上提起封西云来,会用半张版面来描述他的风韵,穷尽溢美之词不说,最后还要加一句,笔力不敷,写不出少帅万分之一。
一句话说了两遍,封西云将红色手套摘下顺手一扔,擦得反光的皮鞋踩在了车外的石板路上。
他瞅见司机正双目放空,坐在前排的李副官半偏着身子,面色沉重的在与后排的少帅扳谈。
可谁成想,陆司令刚一脚踩进门槛里,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铁血普通的男儿,伏在地上泪如雨下。
指不定还是个裹着小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乡野村姑。
“好半子,我把闺女许给你。”
白事与红事的酒菜分歧,是不能给客人发请柬的,来不来全凭客人计算。故而陆司令的记念会上,还不如他生前给老婆请梨园子搭台时的客人多。